太州城,日中。
在万人攒动的潮海之外,几间荫凉的华阁里正传来欢笑声,贵人们一边豪赌取乐,一边用冰壶来饮用那远自长安甚至洛邑的美酒,而穿着绣金帛裙和厚锦长衣的侍女们,在华阁里来来回回的穿梭,为他们奉上酥酪和瓜果。
这里离法坛并不远,正是听经的好去处,但在华阁周围,却并没有人敢来涉足。
重铠大枪的武士们如同一尊尊森严的铁俑,沉默锁死了华阁周围的空地,听经的人潮也默契远离,远远地,就隔开了一片偌大的留白。
在这里,在太州城中……
有人暴露在正午的日光下,眯着眼睛,在暑热里汗流浃背。也有人被熏风和少女身上的乳香轻柔簇拥着,清寒的冷雾在脚下流过,连衣袖都带着缱绻的味道。
“这和尚……”
华阁中的一处牌局里,燕令——这位太州燕家的嫡子突然抬起头,他将目光投向华阁外的法台,静了静,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这和尚有点意思啊,我开始喜欢他了!”
一次开坛讲法,竟引得太州城万人空巷,甚至连邻郡的几个城县都有不少来人,对于素不崇佛的江南三郡来说,这已算是天大的盛举了。
“喜欢?”牌桌中,除燕令之外,其余三人脸上表情都怪异了起来。
“这可是南禅宗的和尚,你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心思,最好收敛些!”陆植皱了皱眉,用力打出一张牌:“你不想活命,老子还想呢!”
“……喜欢是欣赏的意思,你别满脑子混账念头!”燕令扯了扯嘴角,突然沉吟开口:“说起来,我仍是有一事不明。
江南三郡素不崇佛,这叫无明的和尚明知我们这些世家不喜外道,却为何还偏偏要来太州城讲法?”
“哪里不行自然就要钻研哪里,他来佛脉贫弱的太州开坛讲经,这不是很正常吗?”陆植有些无语。
“我明白你的意思,燕令,不必多说了。”燕令还想开口,却被牌桌上另一道声音突兀中断,衣着华贵的童子凝望着手上的牌局,笑了笑,然后抬起头:
“你是想问,那个无明是否别有用心吗?”
“是。”
“此事不足为奇,跟你明言了吧,我便是奉命前来盯他的!这和尚要么是奉命来江南栽种佛脉,要么……”童子突然停下,嘴角扬了起来:“便是为了上界活物!”
上界活物……
当这个词被再次提起时,燕令突然有种恍然的错觉,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这个词了,那一刹那的错愕,令他也微微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