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发兵南下之时,裴该于长安城内,正抱着女儿在亲。
安娘也就几个月大小,被严严实实地裹在襁褓之中,裴该见了就不禁皱眉,说:“正当暑热,休要把孩子捂出病来。”荀灌娘道:“若不掖紧些,怕她受风啊。”
裴该不禁笑道:“赤日炎炎,室内也无风,哪可能受风呢?倒是捂得严了,恐怕热气难散,反易得病。”
荀灌娘朝他一瞪眼:“卿是男儿,懂什么养育婴孩?此乃家母所教也,难道不比汝有见识?”
裴该心说我就怕你把“家母”挂嘴边儿上!本来一个荀崧跑来长安,就够我闹心的了,偏偏你娘也跟着来了……本来你一抬出娘她老人家,我就该退避三舍,但伸手入于襁褓,摸摸闺女身上,确乎很热,他护女心切,乃不肯退步,说:
“我家乡有俗谚,说:若欲小儿得安,常带三分饥寒。岂非见识?!”
其实这是后世流行的话,不过估计荀灌娘也不可能跑闻喜去找人打听裴服倒是从闻喜出来的,但他一大老爷儿们,没听说过类似言语也很正常啊。
荀灌娘听得此言,果然疑惑:“实有此语么?”她倒不怀疑这是丈夫现编的瞎话,如此通俗,以裴该世家子弟的出身,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编得象的……裴该观其神情,倒不禁暗自惭愧就连枕边人也不能说真话,而要严守穿越的秘密,这活着实在太累啦。
趁机就小心翼翼地解开安娘的襁褓,小家伙当即把两条粉妆玉琢的肉臂就伸出来了,挥舞小拳头,呀呀而叫,仿佛在说:“阿爹救我!”裴该不禁哈哈大笑,当即抱着女儿就又是一顿猛亲。
荀灌娘似嗔实喜地说:“休教保大看见,否则怕会嫉妒其妹。”
裴该一挑眉毛:“他才多大,如何能生嫉妒心?”
荀灌娘冷哼一声:“我幼小时,家父但爱长兄,我亦难免嫉妒呢!”
裴该疑惑地问道:“我还以为,丈人宝爱卿,更在卿兄之上……”
“哼,那是因为阿兄长到十四五岁,忽然不肯遵从父命,每日顶嘴,我那时却乖巧,家父这才移爱于我……”
裴该点点头,心说也对,男孩儿一进了青春期,首先不耐烦而想抗争的就是父权啊呀,我也有儿子,现下就很顽皮了,则再过十来年,会不会也跟自己顶牛呢?
还是闺女好啊,闺女是爹的贴身小棉袄!
就听荀灌娘问道:“夫君,近日是否又将有战事了?”
裴该倒是也不瞒妻子,只是反问:“卿是如何猜到的?”
荀灌娘道:“为猫儿这几日常来找我诉苦,说杨清既入枢部,公务便日益繁剧,这半月间更是难得归家……我暗遣裴服前去窥探,果然杨清整日操劳,倒不是有意疏远猫儿。想枢部是统筹战事的,则其事繁,想必大战将至了。”
裴该一边哄着闺女儿,一边点头道:“诚如夫人所言……杨清此人,于统筹上倒有些才具,可惜经验尚且不足,故而劳累繁忙,待得大战过后,便可宽松些。教猫儿不必挂怀,其婿在长安再繁忙,总比领兵远征,夫妻数月间不得相见要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