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匹磾是在二月中旬幽禁了刘琨的,其后温峤南下、北归,约摸两个月的时间,时序很快便迈入了这一年的仲夏五月。
在这段时间里,各方情势还算安稳,中原地区难得地太平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去岁和年初两场大仗,几乎把各方势力所积聚的力量都消耗了大半,亟欲进入一段稳定的积储期——尤以平阳政权为甚。
唯一的小规模战事,发生在河东地区,甄随既然听闻祖逖已退羯师,又得了裴该的催促,他便快速进军,收复了解县和猗氏,进逼安邑。胡汉在河东郡内的军事力量齐集安邑,严防死守,甄随攻了数日,见不易下——他本人并不擅长攻城战——便即转向,抄掠乡间,然后南下攻克了茅津附近的大阳县。
同时李矩派遣郭诵率兵西出,攻破了王屋山南麓的东垣县,与关中势力连成一气。至此河东郡唯安邑和其北的闻喜、汾阴三县,尚在胡军手中。但三县中豪门大户,除裴氏外,多数背反,呼应晋军,导致胡兵不敢出城一步。
秦州方面,裴粹姗姗来迟,终于抵达了冀县——裴该怀疑这位叔父是在观望成败,估计自己若不击退胡军,他绝不肯自凉州南下——与裴嶷交接过了,裴文冀乃得返回长安。裴该遂与裴嶷等人反复商讨后,重新梳理了关中的政权体系。
与刘琨相同,裴该脑袋上也同时戴着好几顶帽子,手下好几套班子,只是相互交叉,实际上在一起办公,并不存在互不统属的问题,但他仍然觉得如此下去,必然会引发职权不明、人浮于事的问题,因此尝试统合之。
原本裴该初建行台于长安,政治改革的步伐还不敢迈得太大,如今留镇关中,忽忽已将一岁,加之挫败胡师,威望正在如日中天的时候,裴嶷因此奉劝:“明公此时不尽更旧制,更待何时啊?”
尤其这会儿梁芬、荀崧尚在,有什么事儿都方便给你兜着,即便你自己出台一套新体制,他们也能劝说天子,让你顺利通过。倘若再过几年,梁、荀总有退休或者改任的时候——以最近祖约逐李容的趋势来看,朝中的均势恐怕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到时候必然难办哪。
于是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划,正式向朝廷上奏,为了统合关中各部门,行台仿朝廷制度,新命一套官职体系。
行台制度虽然始于魏晋,但当时还不完善,基本上是把朝廷官僚一分为二,行在和行台各执一部分——而裴该此前却把整个朝廷系统打包全都给发洛阳去了。在原本历史上,到了北魏时期,于地方上建大行台——其实就是后世行省的雏形——大行台的班子与中央毫无二致,也就是说,大行台也命尚书,分曹理事,甚至于还可能有中书省、秘书省……
而以目前的状况,裴该还不可能那么办——而且他也不打算那么办——于是便在幕府名目下,用旧瓶装了新酒。
晋制,诸公及开府位从公者,府中设长史一人,加兵者,增设司马一人,皆秩千石;其下有从事中郎二人,秩比千石;再下是主簿、记室督、西东曹掾、户仓贼曹令史属等职。裴该仍使裴嶷为长史,陶侃为司马,分掌民政和军事;另以裴诜、王贡二人为从事中郎,实掌监察幕府诸事,以及对外情报工作。
而于长史、司马之下,则仿效中央,设尚书,分曹理事——当然啦,名字得换一个。
尚书由台而省,从内朝转为外朝,制度是在逐步完善的,此际尚无后世六部之别,而设诸曹——据说汉末曾有人说过,尚书分曹理事,是预示着曹氏当兴,甚至代汉……
尚书初设于秦代,隶少府;汉武帝开始作为内朝班底;汉成帝时始分五曹,其后历有增减,晋初置吏部、三公、客曹、驾部、屯田、度支六曹,而今则为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六曹。此外,晋武帝还析分六曹为直事、殿中、祠部、仪曹等总共三十五曹,置尚书郎二十三人,更相统摄;如今则省为二十六曹(主要是兵权多外放,尚书省于军政上被迫缩编),置二十六郎。
裴该在行台分部门办公,就不便再以曹名了,他干脆套用后世的“部”名,各部首脑称掾,秩比千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