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杨次图谋不轨,就此证据确凿,板上定钉,然而司马保仍然不舍得斩杀二人。裴诜和麴允等反复劝说,司马保只道:“此事尚且有疑,孤亦不信彼等竟敢谋逆……或是误会?人头落地,难以再续,岂可不慎重从事啊?”
裴诜说若不杀张、杨,那朝廷的兵马又该如何抵御?
司马保道:“孤已亲笔召陈安往御了。”
麴允道:“陈安虽勇,兵马却少,且氐、羌未必敢从之以逆王师……”
司马保连连点头,说麹公所言有理——“即命杨韬率五千兵马,往援陈安可也。”然后摆摆手,说就这么定了,二位且退下吧,我实在疲乏得紧,还想再去睡个回笼觉……
确实不出麴允所料,陈安在陇城召聚氐、羌,最终却只有苻突领来了四百多人,余皆不肯从命。终究这不是御外侮,而是打内战啊,且此前征伐卢水胡的时候,大家伙儿也都瞧见了朝廷兵马——主要是“骐骥营”的凉州大马——如何精良骁勇,那我们吃撑了啊,要跟你陈安去啃铁板?
你陈安确实是勇,但据闻此番官军主将乃是武卫将军甄随,昔在美阳身先士卒,以寡破众,把竺恢都给活活地吓傻了……即便他比你还略有不及,但手下兵多啊,你又怎可能有胜算?
最终陈安只召集起来不到两千兵马,即自陇城南下,才走到半道儿,就听说略阳郡治临渭已失,只得后退到上邽东面约四十里的谷地之中,扼险立寨。
部下问他:“官军势大,且甄随素有勇名,我军毫无胜算,将军何必执意出兵啊?”
陈安答道:“南阳王待我甚厚,若无大王,我早被张春、杨次二贼所害矣!今闻大王已下张、杨于狱,是有悔意,我又岂能不为之效死啊?”顿了一顿,又说:“前日郭将军(郭默)等来,皆云甄武卫骁勇,世无匹敌,我亦常叹不能与之较量。如今既得机会,岂肯放过?候官军来,我便独向甄将军挑战——若胜,官军或退;若死,死而无憾;若止败或为之所俘,我愿俯首而降,归于麾下。”
我没想真打,就希望能够跟甄随单挑一场,比个强弱高低。所以你们不必要担惊受怕,你们的性命是不至于丢掉的。
驻军两日后,杨韬亦率部来援,可是却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官军出得临渭,继续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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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随在猛攻而下临渭后,之所以不肯继续西进,按照他原本谋划的那样,直抵上邽城下——不足一百里地,一日半便能走到啊——原因其实很简单:粮秣不足。
想当日甄随离开蒯城,直入略阳,马不停蹄,一口气便杀至临渭城下。
这里已经离开了渭水河谷,一望皆为高原,且多山岭,渭水如剑中劈,两岸地势颇为险峻。从蒯城经略阳而至上邽,唯有渭北的这一条道路可走。山间自然也有一些小面积的平原,比方说陈安屯兵所在,也即后世的天水市麦积区,再如上邽城,也即后世的天水市区;而至于略阳城,则建构于山岭之侧,旁依河崖,控扼陇道,真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所谓司马保“断绝陇道”,主要就是在略阳设卡屯兵,不放凉州的贡赋过去,在城前就都给截留了。
司马保遣部将周庸率三千兵马守备略阳。甄随抵达城下,在观察了地势之后,也不禁暗中咂舌,心说这城还真不好打咧……“不可莽撞,急摧后军前来,架械攻城!”
裴该给甄随派了一队“工程兵”,把云梯、砲车等大器械都拆卸了,将关键部件装入十数辆大车,跟随于后。若要攻城,只须临时伐木,砍削出几个不易运输的大件——比方说砲车的主杆——然后顿饭之间,即可组装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