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记不清最后自己是如何走进车站警局的,亦或者根本就不是他自己走进去的,而是被男警架进去的,但不管怎么说他和杜蓝终究还是都进了局子。
他和杜蓝被警方分开盘问,各自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确定了两人口供的一致性后,瑞典警方又给德国警方去了电话,验证两人的口供是否属实。
等瑞典警方终于确定了事实的真相,时间已近晚上19点,董锵锵和杜蓝在警局里生生耗了一天的时间。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两人在离开德国前已如实把随身携带大额钞票的事告知了德国警方并获得了警方的理解和同意。在德国警方的调解下,瑞典警方最终还是没有因董锵锵私自携带巨额外国货币入境而给他安上走私或洗钱的罪名,只给了他一个口头警告。
让人遗憾的是,瑞典警方最终也没通过手机号定位到老陈给董锵锵打电话的地方,他们保证会努力帮董锵锵找人,一旦有老白的任何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他。另外由于老陈已在电话中单方面撕毁了交易,所以瑞典警方最终并没在董锵锵的钱箱里再放跟踪器之类的东西,只是给所有钞票做了便于追踪去向的记录,同时要求他和杜蓝尽快返回德国。
尽管董锵锵没有被警方拘留已经算捡了个大便宜,但他并没感到轻松。他浑浑噩噩地走出警局大门,走了几步便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一动不动表情呆滞地盯着光滑如镜的地面,久久不发一言。
杜蓝知他心中难过,缓步走到他身旁,轻轻挽起他的手臂:“强者自救,圣者渡人。咱们都是普通人,你也不要太苛责自己。”
董锵锵知道杜蓝说的道理是对的,但他只觉得嗓子眼里像是堵着一团用了多年的糟抹布,想抠却抠不出来。
“你中午在警察局里就没怎么吃东西,要不咱俩先找个地方垫垫,再商量接下来的事怎么办?”杜蓝试探着问的同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董锵锵的反应,“下一班回汉堡的火车大约一小时后才发,咱们还有时间。”
见董锵锵反应漠然,杜蓝不由分说地牵着他走进了最近的一间披萨店,贴心地点了董锵锵爱吃的意大利番茄肉酱面。
等杜蓝吃完一牙披萨,才发现董锵锵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的刀叉愣愣地出神。
“你要不喜欢吃这个我再给你点点儿披萨,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杜蓝善解人意地边翻餐单边拍了拍董锵锵的小臂,“夏威夷?玛格丽塔?墨西哥风情?还是至尊鸡肉?这些好像看起来都不错的样子。”
“我想喝酒。”董锵锵的脸色很难看,“威士忌还是伏特加都无所谓,越烈越好,不要冰块。”
一般亚洲人喝威士忌伏特加多少都会加一些冰块或其他饮料如苏打水或可乐,一方面稀释酒精,另一方面也减少酒精入胃后带来的灼烧感,让口感变得不那么冲,而不加冰块生喝的喝法其实是欧洲人的饮酒习惯。
杜蓝自然知道喝这些烈酒的讲究,她把身体尽可能地凑近对方,小声提醒道:“可这是披萨店,不是酒馆。这里不卖酒。或者给你点一杯苏打水。”
听到杜蓝说没有酒,董锵锵摊开手掌,颓丧地举到自己的面前,似乎想在那些纵横交错充满神秘的掌纹中看出端倪。“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咱们赶了三天两夜,我本以为今天能有机会把老白带回来,谁知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你说这是不是我命不好?”董锵锵苦笑着叹了口气,把拳头攥紧又张开,好像有些魔怔。
“这跟你命好不好没关系。”见董锵锵的思想进了死胡同,杜蓝只能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我们不可能把每件事都算到。有时我们拼尽全力只能得到一个不如意的结果,如果你不满意结果又无法改变它,那就只能接受,这就是现实。”
“也许那晚我再严厉一些就能劝住他,也许今天没说错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负罪感充斥在董锵锵的心中,他愧疚地低下头,“你知道我在警局里想的最多的是什么吗?我并不担心瑞典人会判我罪,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老白的父母和他的孩子。”
“我也很遗憾最后是这个结果,但你真的不用愧疚。”杜蓝把自己的手搭在董锵锵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后便握住他的手,“你已经尽力了,真的。你做的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好。他的父母和孩子如果知道你为老白做的事都会发自内心地感激你的。”
杜蓝的表扬并没让董锵锵释怀,反而成为把负罪感变成悲伤的催化剂,那悲伤仿佛一股刺鼻的烟气瞬间在他的鼻腔里弥漫开来,让他忍不住想哭又想吐。他急忙站起身,红着眼睛冲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董锵锵把冰凉的自来水一遍遍地泼到自己的脸上,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溅上了水,头发一绺绺地贴在脸颊上。他在心里默念着杜蓝刚才的话,试图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但负罪的念头总是不由自主地跳出来,把他刚做好的心理建设拆得稀巴烂,没等董锵锵再自我暗示,老白的脸,华菱的脸,老白父母的脸,老白亲人的脸,雨后春笋一般全都在他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董锵锵这时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这些面孔的气,愤懑地大吼一声,用手掌把更多的水一股脑地拍到自己的脸上。
就在这时,卫生间外忽然响起杜蓝的喊声:“董锵锵!你快出来!”
董锵锵以为杜蓝遇到了什么麻烦,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水渍,一个箭步冲出了卫生间。“出事了?”
“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杜蓝一脸惊慌,“说他知道老白的下落。”
“谁?”董锵锵心里陡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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