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枫携着妹妹给太安郡主见礼。
灼华却并未起身,只略欠了欠身子,淡淡地应了一句“不必多礼”,便不再多言。
随后听雪便引二人入座。射月又奉上茶来。其间灼华只垂眸喝茶,一言未发。
太安郡主这番作派,看得齐少棠直皱眉。若说上次这太安郡主还不过是疏而有礼,那么这次简直就是倨傲不驯。
虽然她占着郡主的头衔,可既然是亲戚相见,又怎可真地端着郡主的架子连平辈间礼节都无?
少棠转头去看哥哥,却见他正整衣端坐,眼观鼻,鼻观心,似是未注意到太安郡主的怠慢一般。
少棠忍不住心下一哂:这个哥哥!怕是中了太安郡主的毒了吧。
少棠却想错了。齐少枫不是出身闺阁的少棠。他十八岁考取探花,现已出仕历练两年,又得祖父精心栽培,眼界格局世故心机样样出类拔萃。怎会如少棠一般,只着眼在此等小事之上?
虽未料到太安郡主今日会有如此气势,却也并不奇怪。在少枫看来,依之前所见所闻太安郡主并非是倨傲无礼之人,那么她今日之举必大有深意,细想起来……
少枫不禁心中一叹,怕是今日之行终得落空,祖父的心愿恐难达成。
在家时,兄妹二人便已商定好了,此行以少棠为首。毕竟少枫为外男,有些话说起来多有不便。
故而,少棠沉吟片刻,方才笑道:“今日来看望郡主,本也无甚大事。只是觉得齐家和郡主原是极亲近的亲戚,一家子血脉骨肉,自是应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今日我和哥哥特带了些家里做得素油点心。我记得郡主小时候就极爱吃咱们府上的点心。”
灼华听后微微一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碗。
“亲戚之间自然是应该多走动走动的。我上山清修这八年来,京中倒有几家宗室常来走动。像庆王府便是如此,每到年节都互送些节礼。倒不在东西,只在这一份亲戚情义罢了。齐小姐,你说是吗?”
太安郡主的声音不大,可语气中却没了往日的温和,反倒多了两分威仪,三分嘲讽。
少棠的脸蓦然就红成了她身上的那条石榴裙。
太安郡主叫她齐小姐,而不是表姐,那便是并不认她这门亲戚。是呀,既然是亲戚又怎么会八年全无联系,连逢年过节的一个问候都无。
少棠毕竟是闺阁女儿面皮薄,在太安郡主这儿碰了个钉子,便立时觉得自已鼻青脸肿,煞是难看。
少枫望了过来,这样尖锐的太安郡主,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郡主可爱看戏?京城中最近流行一出叫《锦帕记》的折子戏。郡主可所有耳闻?”
少枫的声音像一张上好的古琴,温厚悠扬,又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舒朗。如此生硬地岔开话题,竟并不惹人讨厌。
经哥哥这一解围,少棠立时稳住了心绪,勉强笑着接话道:“那《锦帕记》本是《锦绣良缘》中的一折。
“讲得是一户人家的小姐自幼父母双亡,其与姑舅表哥本有婚约,且以一方锦帕为证。
“可谁知舅舅病逝,这婚约锦帕却被舅母盗走,欲毁约另聘。不过虽经了种种磨难,二人还是终成眷属……
“郡主,不觉得这故事十分有趣吗?”
灼华淡淡一笑说道:“我并不如齐公子齐小姐这般有雅兴。在山上清修,有‘离歌舞戒’。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但少不得入乡随俗,所以并不看戏。”
“且不说这戏如何,郡主难道不觉这故事本身正是借古讽今吗?也不知演这戏的祥云班是从何处冒出来的,只一夜之间便有了这个故事,且红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