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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仁帝这是第三次得知云拂,那个身份地位并不显赫的庶出之□□频出现在帝王的耳畔,原本便是一件极为诡异而不寻常的事情,帝王觉得此女必要一见,迫在眉睫。

近日来,也不知为何,云拂开始夜夜梦魇。梦里,她化身为阿古,行走在八千里翠绿的大山里,有时是采药,有时是和山里灵兽嬉戏玩闹,有时候是和族人在一起,梦里场景破碎而断断续续,慢慢拼凑成一幅过去的生活图景。

她一连数日梦靥,后来才梦到帝师沉墨,不,梦里,她终于知晓了那个男人的名:泓。那似乎是一个极为混乱的时代,狼烟四起,天下战乱,他们古氏一族归隐山野,不问世事。

后来青衣男子泓走进了大山,她看见那男子步行而来,手执山下小镇最新翠的柳枝,一路轻松地破了她们的阵法,走进了大山。

她鲜少见外人,只觉得这个男子长得真是好看,青衣泓在大山了转悠了数天,她跟了数天,后来实在忍不住走出来,告诉他,他这般走下去没有用。

她在梦里既是阿古,又是云拂,那样久远的往事,年少不更事的少女阿古,心思单纯如白纸,哪里知晓青衣泓等的从来就是她。

数百年后的云拂心智成妖,却是一眼看破了这其中的虚妄。她看着那样单纯的自己告诉青衣泓,若想要古氏出世,必要撞响族内的青铜钟。

云拂从梦里醒来,天色还未亮,快要入冬了。她习惯将窗户打开睡觉,此时夜风从窗户外刮过,沙沙作响,有种初冬凌冽的气息。她在床榻上呆坐了许久,伸手握住了一边的帘帐。

阿古曾说过要嫁给能撞响青铜钟的人,作为古氏巫祖的孙女,她下嫁必会跟随夫君。她入世,就代表了古氏一族的入世。是她自己告诉了青衣男子如何撞响青铜钟,是她自己喜欢那个男人,是她自己带领了族人走上了灭亡之路。

这一切竟然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而他不过是顺水推舟,接纳了她的爱慕和支持。

是她太年轻太单纯,轻易就爱上了深沉的男子。

云拂低低叹息。她突然有些不太想知道前世发生的事情,无论是谁负了谁,谁为谁而死,过去了这些年,也该随风散了。

倘若要说,还是有几分的不甘吧。她为了他付出所有,重生一回,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失望和不甘更多一些。

入冬后,天气渐冷,但是帝都气候温暖潮湿,冬天却是不下雪的,不似漳州城。一到了冬季,大雪封城,冰天雪地。

太子琉韶托人递了几次拜帖,邀请她小聚,因是私人名义且顾虑到两人身份,太子琉韶也没敢叫旁人知晓,云拂只随手将拜帖丢到了一边,并不搭理,太子琉韶也不恼,只每隔七天都送来拜帖一张。

沉墨倒是时常来云府,闻人锦也出乎意料地来了一次,据说没有急着返回漳州城,在广安侯昔日的旧宅住了下来。沉墨也没有说要接她去闻人家旧宅去住,倒是随便她的心意,闲了便来云府,一段时间下来,云家上下都知晓了广安侯府嫡长子是个长情的人,而她倒成了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矫情的人。

私底下也不知道多少姐妹和丫鬟嫉妒起她来,沉墨那厮那一张脸能秒杀云府一干人等,何况又是这般斯文优雅,沉默寡言。

也不知何时起,沉墨在云府混的风生水起,就连云清扬对沉墨由昔日的不屑和看轻变成了崇拜和狂热来。

那个男人一贯是有这个能力的,只要他想。

年关将近,今年许是沾了五皇子侧妃的光,云家家主和夫人得了恩典,入宫面圣,参加帝王盛宴,消息传来,云家上下险些没有乐疯掉。

只是不仅她父亲和云氏能入宫,就连她和沉墨也在名单上,不过名义是帝王想起了已故的广安侯,故宣其嫡长子入宫,以解帝王思旧之情。

只是她不过是一个妾室,是没有资格入宫的,云拂得知消息后,微微沉墨了一下。景仁帝似乎是第二次想见她了,而她也着实应该见见这位帝王。

入宫赴宴之前的数日,云家一直处在一种极度兴奋和近乎癫狂的状态里,反倒是沉墨那里只字不提,只在除夕夜派人送来了入宫的行头,沉墨也跟着来了,接她入宫。

帝师出手,定然是不同凡响的。送来的一袭绛红色裙裾,上面以黑银丝刺绣,图案繁复且华丽诡异,颇有些图腾的样子,沉墨穿的也是同样图案的黑色锦袍,异常俊美,此次帝宫夜宴,他们此番亮相,只怕是要惹人注目了。也不知沉墨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云拂难得让翡翠给她编起了长发,只在发尾系上了碧玉,简单不失大气,不似那些贵人小姐堆起云髻,美艳不可方物。她走出来时,沉墨依旧站在昔日时常站的窗户下,看着她,目光灼灼,笑道:“我知道你适合这个颜色,阿拂,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