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家丽、小冬一家三口拎着包站在马路上。
一瞬间无所适从。
家丽问建国,“干吗走!该走的不应该是我们!”
建国说:“老六敢带人来,肯定是妈的意思,我们再不走,太难看,也让邻居看笑话。”
家丽气得要哭,她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流离失所,全拜亲妈和亲妹妹所赐。
小冬说:“找我哥去!”区政府离得不远。
建国说:“不能去,别惹事。”
家丽喟叹,“就去小年家吧,总得有个地方落脚。”
建国却说:“要去也不能现在去,我们三个这样,跟跑反似的,小年自然心疼咱们,可李雯怎么想?”家丽一想也是,这样过去,势必被儿媳妇看不起。也会给孙女何雯依依留下不好印象。
“先去旅馆凑合凑合,”建国说,“过了今天再说。”
小冬说:“三姨那有旅馆。”
“去那等于羊入虎口,”家丽分析,“老三跟老六过去是上下楼,还是找别的吧。”
天空有点下雾毛雨,三口人沿着公园路往北走,路过三中,经过人民医院,在靠近东城市场的地方找到一家私人旅馆。先凑合着住下。家丽打电话给小年。小年立刻过来。
见到儿子,家丽吓一跳,问:“这一期不见怎么瘦成这样,工作太忙还是怎么的。”小年说工作太忙。家丽没多问,眼下的事海愁心呢。小冬拱火,“哥,六姨带人去砸墙,咱们也得带几个人过去。”建国喝:“老二!别在这瞎霍霍!”
小冬缩着脖子不做声。
小年说:“爸,妈,现在还是先找个地方住,我想办法,等我电话。”说完就匆匆走了。一下雨,天黑得就快。晚饭,家丽从外头拎了三碗馄饨回来,三口子凑在一起吃。小冬叹息,“好好的一顿大餐,口条还没吃几口。”家丽和建国都不说话。小旅馆空间狭小,隐隐透着股霉味。电视开着,也破,上面有雪花点。
饭后,建国在旅馆门口抽烟。老城区,路旁的梧桐树一人都怀抱不过来,树冠遮天,笼罩得小城更阴沉。家丽从旅馆出来,站在建国身后,微微咳嗽。建国丢掉烟头,转身,叮嘱家丽多穿点。
“这口气下不去。”家丽说。的确,老六如此做法,等于狠狠践踏了家丽一辈子的奋斗。长幼失序,伦常倒错。最关键是,老母亲美心竟如此糊涂。难道就因为家喜是她带大的?又或者是因为美心实在吃不惯?说不清……家丽越想越糊涂,她千思万想,也料不到美心和家喜会有这么激烈的行动。
建国深沉地,“指望别人是不行的。”
一提家丽就激动,“那不是别人,那是我家!是爸留下来的祖产,不是某个人的私人财产!”
建国柔和地望着家丽,“我们靠自己。”
“靠自己?”家丽失神,喃喃,“亲情都不算了?只能靠自己?早二三十年她们怎么不说靠自己?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建国,是不是因为我们老了,用不上我们了……”家丽不禁陷入悲观。
建国安慰,“退一万步,你还有这个小家,咱们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