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亮的哭声整个站台都能听见。
美心从洗手间出来,家欢还留在原地,只是周围多了一群看热闹的人,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着这个“弃婴”。
时间到。美心早就后悔了,她慌乱地拨开人群,抱起孩子。站台工作人员过来了,是个中年大姐和一个年轻女孩。
“这位同志,是你的孩子么?”
“是我的是我的,”美心连忙说,“我是她妈,她是我女儿。”
两位工作人员对看了一眼,叫美心带着孩子到站务室去一趟。
大姐详细问了情况。美心一一作答,并反复表示没有丢孩子的打算,还喂了家欢一会奶,以证明自己是孩子母亲的身份。
大姐慧眼如炬,“南京站出现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有很多人觉得是女孩,就想丢了,再生男孩,这种思想完全是‘资修封’,应该批判,这位同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丢孩子是犯法的。”
美心被打中心事,畏畏缩缩,反复申明自己只是不小心把孩子落在那了。中年大姐不听她这套,“男孩,女孩,都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
美心连声说对对。又教育了一会,站警才放美心带着孩子离开。出了火车站,美心朝汽车站去,到家还要半天。她抱紧家欢。老四不哭了。出了扬州汽车站。美心饿了。出站口有国营的食品点,门口支着个茶叶蛋锅子。
美心到跟前,道:“同志,两个茶叶蛋。”
递上钱,就是老太太给的五元的票子。
卖茶叶蛋的同志瞧了一眼,“麻烦换一张,这种不收。”
美心把家欢往上抱了抱,“同志,我这是真票子,我婆婆刚给我的。”
“回去问你婆婆去。”
“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美心也火了。
卖茶叶蛋的道:“你都不过关心国家大事的么?”
美心反驳:“这位同志,我买个茶叶蛋,跟国家大事有什么关系?”
卖茶叶蛋存心要给美心上一课,“你这是什么钱,是老钱,苏联代印的海鸥五元纸币。”美心点头,听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那位同志继续说:“现在我们国家自己发行了新版的钞票,这种老版钞票,从上月开始,银行就开始只收不付,到上个礼拜,你的这种钞票,银行都已经停止收兑了,你说我还能继续收的钱么?那是犯错误,给公家添麻烦。”
美心哑口无言。上个月她在坐月子。生孩子拖了她那么多后腿!买不成了。她身上的钱,除了一点零的留着坐车,其余都是婆婆给的海鸥票。美心抱着家欢离开,没处说理,只好饿着肚子,对家欢嚷嚷一句,“跟你们何家就是八字不合!”
家欢哇的哭出来。她又饿了。美心没办法,只好找个避人的地方喂她。她饿着,孩子却不能忍饿。一饿就哭。
美心不在家。这日,家丽一进门就说:“阿奶,我明天去古沟儿。”
“去那干吗?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太太忙手上的针线,在纳鞋垫儿。古沟儿在淮河以北,是农业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