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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伟大的希腊族群,正是因为可以调侃甚至丑化他们心中的圣祖,也就是‘轻贱’那些圣祖,所以,在他们族群,诞生了一种强大的力量,那便是,永无束缚!他们可以失败,但没有什么能囚禁追寻自由的灵魂!”

“的确,这种理念会让他们的社会相对混乱,难以稳固,最终被外族战胜。但是,也正是有这种理念的存在,他们才能和我们华夏文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即便战败,也能反过来影响甚至同化胜利者,这是一个文明能称之为伟大的标志之一。”

“实际上,这个轻贱神灵的希腊族群在血脉上有所变化,但他们的精神没有磨灭,一直在传承。他们没有彻底向虚假的圣祖屈服,没有让自己沦为圣祖的奴仆,卑微而不卑贱。在这种精神的影响下,哪怕他们的后代被征服,也能冲破强大族群的封锁,让后世强大的文明甘愿当他们的继承者。这一点,令我敬佩。”

“他们有他们的光芒,我们有我们的伟大,谁也无法掩盖对方的辉煌。但是,如果我们要更伟大,就必须认可他人的光辉,并谦虚地学习能让我们更伟大的一切!哪怕是学习如何避免他们的失败。”

衍圣公道:“那我便明白。其他族群,总是把幻想的圣祖认定是强大的、伟大的、值得尊敬的,但是,我们人族,虽然也幻想一些神灵圣祖,但自儒家起,我们真正继承的和宣扬的,是学习圣贤,学习前辈,学习那些实实在在的成功,学习那些真真正正的正确。”

方运点点头,道:“善。所以,儒家自孔圣起,为人族铺就了一条万世不易的教化大道,让我们人族明白,学习、改变和进步,胜过一切。但是,教化大道,孔子之道,被歪嘴的书生读偏了!”

“为何?”衍圣公问。

方运道:“孔圣有言,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几乎所有的儒家弟子,全都在‘见贤思齐’的四个字里打转,如同笼子里的蛐蛐儿一样,毕生也跳不出这个圈!所有人,都忘记了另一句话更重要,见不贤而内自省!”

“请方先生指教。”衍圣公目光微亮,隐隐有所觉,但依旧挺直身体,稍稍低头,状如蒙童。

方运道:“在封圣前,我和所有人一样认为,这句话中的‘贤’是贤能的人,而‘不贤’,是另一些不贤能的小人。这句话的意思是,见到贤能的人向他学习,见到不贤的人也要反省自己有没有对方的错误。这个说法没有任何争议。毕竟在论语中,这话的上一段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两者有联系,‘贤’和君子对应,‘不贤’和小人对应。但封圣后,我才意识到,我们之前看待《论语》的尺度,太小了。”

“尺度?”衍圣公敏锐地发现问题的关键。

方运微笑道:“对,就是尺度。如果我们用最小的尺度衡量,这句话的语境只是我们眼前看到的几个人,有贤才,有小人。但我们如果用更大的尺度衡量,比如延长时间和空间的刻度,我们会在历史中寻找两个完全没见过面的不同人比较。比如,我与孔圣,孔圣贤,我不贤。即使这样,差别还是不大。”

衍圣公轻轻点头。

方运继续道:“那么,我们在把衡量这句话的尺度再扩充,把数量扩大!我们要把古往今来,圣元万界,所有族群中的贤人与不贤人都囊括进来!我们会发现什么?我们其实是无法准确标注每一个人,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要去学习的不是某一个贤人,而是所有人身上共同的优秀才能。我们也不是去找一个小人自省,我们要去找所有人的错误去自省。”

“这叫……”衍圣公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好说。

“从现象中抽出共同、本质的东西,也叫抽象。”方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