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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套旧首饰,文静不懂:“妈,这套首饰怎么这么旧?”

文静本人也有三套头面,这几年家计艰难,虽然不曾再打,但是出门做客,金饰都会再炸一遍。江氏这样的旧头面一看就是早先的,看着旧,说不定很值钱。

江氏看女儿懵懂的脸,不由得解释:“这事你别往外说,这是当年我的嫁妆,本来想等你将来出嫁我再炸一炸留给你,现在看来是留不住了。”

她的嫁妆已经所剩无几了,唯一贵重的还要给继女撑场面用,她的心都在滴血,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妈,大姐的嫁妆已经够多了,老太太那里都不着急,您又何必替她撑场面?”文静替母亲不值得。

江氏狐疑的瞪了文静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这些话我今日听见也全当没听到的,若是被你爸爸或者下人们听去了,不知道如何编排我。”

兄友弟恭,同样的关系套在姐妹身上也是如此,你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绝对不能情绪外露的表现出来。这是江氏多年身为李家主母所知道的处世原则,这种原则以前的李文静觉得很有道理,现在却觉得压抑本心,本就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江氏原本生的这般美丽,年轻时就这般愁容。

只因为背后一句这也的话,也让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终日为名声所累。

文静有些无力:“好,以后我不说了,我就是心疼妈。”

“别心疼妈,你若是没事就寻账本看看,我这里有一本内帐,这是几年前咱们还有租子的时候我记的,这些你多琢磨着。”有些话她不好跟女儿说,姑娘们容貌是次要的,门第、性情才是决定能不能嫁好人的关键。

再有嫁进门的儿媳妇,要做到恭顺,才能讨婆家人喜欢。女儿名字叫文静,模样也生的娴静如水,可偏偏性子却有些跳脱。

做母亲的叹气女儿实在是不会隐藏情绪,做女儿觉得母亲实在是太过于谨慎小心。

好在利妈过来了,利妈曾经是文静的乳母,大户人家没有主母亲自喂养的道理,这乳母与小主子的关系历来都十分好,现在利妈又是江氏的左膀右臂,很得看重,所以在主家面前很能说的上话。

她穿着最简单的酱色褂子,同色的裤子扎着裤腿,很是利落。看到文静在这儿,还行了个旧礼,略一福身。

文静笑道:“利妈来了,好几日都没看到你了。”

利妈从小篮子里拿了一包米花糖出来递给李文静,“我和虎子一起去了临县乡下买菜,菜价比咱们绍兴便宜了不少,这才回来。”

买肉买菜就是为了操办酒席,但因为家中没多少钱,还要撑架子,就只有想办法了。江氏看了利妈一眼:“你也坐下,这些菜交给苏婶料理就好,这些日子辛苦你和虎子了。廊下那儿存了些粗粮,你让虎子搬回去吃吧。”

利妈千恩万谢,又看了李文静一眼,“说起来我这次去临县倒是见了一桩稀奇事。”

这事就不是李文静能够听的,江氏让女儿回房后,利妈才说道:“太太,您要务必下决断啊,有些事可不能光顾着面子。我在临县见到了陆家太太的娘家人,说陆家现在到北平做官了,一家子风生水起。这桩婚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您心眼实诚,可总该为咱们二小姐想想啊。”

“可他们家现在都没提那个话?再说你也知道,那个时候是老爷和陆老爷随口那么一说,连老太太都说当不得真,我又何苦去求上那样的人家?”江氏也不是不心动。

那一年她公公还是清廷的实权官员,陆家不过是李家的门下人,老爷李桂举荐陆老爷后,俩家来往十分亲密,一度还提起指腹为婚之事。当初江氏怀着女儿文静,陆老爷的孙子比她要大几岁,江氏一度也十分看好,只是后来李家举家归家,来往少了许多。

人家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江氏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家落魄了,陆家还能承认这门亲事的。一来此时已经门不当户不对,二来她虽比起女儿来更疼儿子,但还是希望女儿的夫婿不求达官显贵,但求难能可贵,高嫁女儿说不定还得受气。

利妈继续劝道:“我的好太太,现在家里的情况您比我更清楚,老太太把钱都留着自己办丧事,最多接济大小姐。您实心眼子,大爷又一时无着落,咱们小姐恐怕比大小姐过的都差,您想咱们绍兴,这中等人家还能吃几口细粮和鱼肉,这穷苦人成日小米粥咸菜,有的人家不吃油、不吃菜、不吃盐,这样的日子我利妈都过不了,更何况是二小姐?”

“再有,咱们小姐没有嫁妆,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