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没听说病了啊,好端端的睡一觉咋就没了?”牧仁大叔比艾吉玛娘大不了几岁,突然听到这事心里也慌,只听说六七十岁的老人有夜里走的,没病没灾的中年人可没见是好好睡一觉就死了的。
有人说是喝药了,也有人说是艾吉玛他爹夜里回魂给带走了,蜜娘听到最靠谱的说法是伤心太过,大悲过后身体不得劲,睡着了没察觉,一个岔气就没命了。或者是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男人一死,像是卸下了担子,没那口气吊着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艾吉玛他娘操劳太过了,我去年见她身板还是直的,今天看到背都弯了。操心家里家外,儿子念不了书,姑娘大了被拖的嫁不了人,她心里哪会不急。像是挑了两头担,一头陡然卸了,肯定要摔一跤的。”一摔就爬不起来了。
蜜娘感觉怀里的抽噎声小了,她掌住其其格的头,小丫头哭累了想睡觉,眼瞅着天快昏了,这时候睡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我们家的骆驼可回来了?”她跟其其格说话,“让爹爹带你跟哥哥去找骆驼骑骆驼,娘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你想吃啥?肉肉吃不吃?”
一提吃一提玩,小丫头的瞌睡一下就飞走了,比着手说要啃大骨头,要吃大肉丸。
“行,那你跟你爹出去玩,娘给你们炖大骨头。”蜜娘把她放下地,让巴虎牵出去走走,“等我把水烧开了你带他俩回来洗澡。”
蜜娘进灶房做饭,牧仁大叔去河里提水,他也要着手煮大锅饭。夜色一点一点洒向草原,念书的孩子骑马回来了,放羊的人吹响木哨提醒走远的牛羊回群,家家户户的毡包点燃了油烛,昏黄的火苗透过毛毡映出隐隐光亮,饭香味掺杂着说话声随风飘过河流,越过草丘,掠过草原深处新鲜的湿土……
除了失去双亲的孩子还沉浸在悲伤里,余下的人悲过叹过,转过头也撂过。
…
巴虎早起去打水做饭,提了桶出去被河边坐的人吓的差点失魂,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还挂着。
“大早上的,你坐河边干啥?”还跑他家门口站河边上。
艾吉玛转过身,眼下是青黑的半弯月亮,眼神呆滞,在看到人了才有了些光彩,“我来照顾吉雅和其其格。”
“哪有来这么早的,你不会是半夜过来的吧?”
“我睡不着,就过来了。”过来还能有狗陪着。
巴虎打了水,领着他进了灶房,烧了开水打了酥油茶先给他倒了一碗,由着他坐桌边发呆。
男人淘了米洗了豆子泡了枣子,加水到锅里煮粥,又去库房里割了刀风干牛肉,洗干净切成块儿丢铜壶里架火炉上煮。
一通忙下来,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上工的男仆陆续过来忙着搅打黄油,见到叼了兔子大摇大摆路过的大斑小斑,一致投过去赞赏的眼神,一溜烟的拍狸屁。
巴虎接过兔子蹲院子里剥皮,大斑小斑晚上多数不在家,夜里在草原上打野食,吃饱了还会逮两只兔子回来,煮熟了也只是吃两口意思意思,其他的都喂狗。
卧狗窝里的大黄一动,他就知道是蜜娘醒了,先瞥了它一眼,沉着气过去开了门,狗进去他站在门外边,探头说:“艾吉玛来了,天没亮就来了,坐河边发呆。”他不会安慰人,这事还得是蜜娘来。
蜜娘快速穿了衣裳,头发梳顺了随便用簪子绾了下,进灶房后先看到对着碗发呆的孩子,她走他面前了才眨了眨眼抬起头。
“不多休息几天?”
“嗯,要吃饭的。”艾吉玛说的坦然,他努力扯了个笑,“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吉雅和其其格的。”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蜜娘避开他的脸,舀了水去洗脸,也才三天罢了,艾吉玛瘦脱相了,也没个精神气,比去年才来她家的时候还不如。
“你放心,只要你来我家,总不会缺你的饭吃。”再多的她也没说,巴虎有些疑惑,以为她反悔了,也就没问。
“吃饭。”他搬了桌子去外面,豆粥,牛肉咸汤,酥油茶,奶疙瘩,这就是三个人的早饭。另外还盛了两小碗在一边晾着,等毡包里有孩子喊娘的声音,两人放下碗筷进去给娃穿衣裳。
艾吉玛听到第一声娘,眼圈就红了,等巴虎跟蜜娘进毡包了,他就忍不住掉眼泪,豆大的眼泪珠子掉进了红彤彤的豆子粥里。
其其格和吉雅有大半个月没见艾吉玛了,被抱出来认出了人就大声喊哥哥,小孩不懂事,指着他的红眼圈说:“哭哭。”意思是他哭了。
“再说话哥哥把饭吃完了,快来洗脸,洗了脸好吃饭。”蜜娘拿了湿帕子擦上小丫头的脸,趁机揪了揪她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