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升山顶上孙子四如大旗和诹访上下大明神旗先后被放倒,战场上全是欢呼雀跃的山内军士兵。欢胜的呼喊从山的那头涌动到山的这头,最后一支武田氏建制尚存的饭富兵部所部也放倒马标拥着饭富虎昌与武田太郎快速撤离,脱离与山内军的接触。
山内义治接受着战场之上一万余人的仰视,化身为万众瞩目的神衹,带领着手下的士兵们获得了一场无比辉煌的胜利。而等他带着原班人马回到山内,那更不譬于双倍的胜利。
他骑着马,代表清和源氏嫡流的白旗与代表河内源氏足利一门众的二引两大旗被旗持武士高高举起。飘扬的马标在猎猎的北风中屹立,昭示着山内义治最终取得了上田原合战的最终胜利。
山内义治在十余名精悍的旗本武士的护卫之下,缓缓地巡视着战场。他在享受着士兵的敬仰,也是体会着损失的惨重。
整个战场此时就是一片修罗地狱,数千具敌我双方的尸体以各种各样的状态扑倒在地上。无主的战马微微嘶鸣,折断的刀枪沾满血污,时不时传来的一声声哀嚎和惨叫。整个上田原无不显示着战争的惨烈,这头嗜血的怪兽再度吞噬了数千条大好的性命。用无数的鲜血和膏脂丰润着脚下的大地,推动者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前。
山内义治哀容满面的看着自己曾经熟悉的武士、奉公、足轻扑倒在带着些许残雪的地面上,脏污的泥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忠勇的山内军士兵前仆后继的倒在了突击武田本阵的路上。
此时山内义治胜利的喜悦早就被冲淡了不少,他突然看到一名伤重足轻组长,很是有些印象,赶紧跳下马来。
那名足轻组长胸前插着一支长箭,但不是致命伤。毕竟这名武士身上的盔甲这点防御力还是有的,主要的创口另有他处,他旁边一名足轻正在努力帮他止住腰间涌出的鲜血。
山内义治记得这是出身更级郡村上乡的村上义衡,虽然祖上和村上显国算是一门同族。也是出身信浓村上氏的大姓之一,不过村上家属于极为能生育的,从越后到三河都有村上的庶流,和八万贯豪强大名村上义清根本不能比。
这位村上义衡只是区区的六十贯的足轻组长,处于武士阶级的最底层,只带着四十五骑长缱足轻附从在纲良叔父的突击队内打右翼。
这样的底层武士才是大部分武士的真实状况,俸禄不算微博也不算富裕。从小习练各种武艺,刀枪棍棒、弓箭、马术、攀爬、游泳都要学。十几年如一日,然后为大大小小的名主们卖命。逢战带着十几个到几十个足轻,做基层军官,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如果能立下擒杀敌军大将的功勋还有机会出人头地,但更多的不过是像这位村上组长一样籍籍无名的最后扑倒在战场上,被后人渐渐遗忘。
山内义治轻轻扶起这名足轻组长,吩咐人赶紧找自己的医师来,这名村上义衡在他年轻时做过自己的警备足轻众,算是有过一段姻缘。妇人之仁也好,礼贤下士也好,山内义治不能看一个老熟人这么凄惨的死在自己的面前。
那名叫村上义衡的武士明显知道自己不来事了,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他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握着山内义治的手,紧紧的不肯松开。嘴里咯咯咯咯咯的不断溢出鲜血,山内义治让他别说了,那人用手指着那名随侍他的足轻。
大家才发现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满脸的稚嫩,只是身量比较高,大家才没发现他的年轻。而此时那个男孩已经泪水挂满了脸庞,轻声呼喊着父亲,哽咽着。
都这样了,谁还能看不出来这是一对父子,“你叫什么名字?”山内义治脸带哀色。
“臣下叫义光。”那名足轻断断续续的回答起来。
“从现在起你从足轻众拔入旗本众,先与你百贯年俸,你的父亲英勇作战,忠烈豪壮,不应该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儿子!”山内义治才说完,那名武士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面有笑容。
“好生收敛你的父亲,之后去找秭小路左卫门尉报道。”那名叫做村上义光的年轻武士认真的点头。
山内义治越走越慢,不住的停下自己的脚步。从产川到仓升山,沿途上都是山内军士兵的尸体,他看到无数的熟悉面孔,曾经那样的鲜活与美好。如今全部只剩下灰白与血红,灰白的是曾经无比敬仰自己的面容,血红的是原本蹭亮光鲜的衣甲。一个个忠贞不渝的士兵都已经失去了宝贵的生命,为他山内义治而死。
山内义治就这样登上仓升山,一众山内氏的名臣大将簇拥上来,欣喜的恭祝山内义治武运长久。
山内义治面无表情的坐上武田晴信的马扎,让山内诸将分遣士兵追击捕杀武田军的溃兵,以及逃亡的武田氏武士,并鼓励左近的村庄展开落武者狩,立下赏格。
上田原战场左近的十几个村子的地头村长,早就预备好了胜利者的贡献。看到战场稍稍平静,便纷纷壮着胆子,几十名挑着浊酒、饭团、腌菜萝卜、果子的四乡农民就赶来求见山内义治。
山内义治郑重的接见了这些前来恭喜胜利者的卑微农人,许诺绝对不对他们的村庄发动乱捕和人狩。这些附近村落的农人地头千恩万谢的跪在地上,用各种他们能想到的词汇赞美着山内义治和山内义治麾下雄壮的军队。山内义治听了一伙儿,表现了一下他作为新领主的权威,便挥挥手让这些地头村长告退。这些人马上面对着山内义治,躬着身后退出帐。
上田原合战就此落幕,山内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
山内义胜还在为没有阵斩武田晴信而懊恼:“父亲,万万不能犹豫,务必趁胜打进诹访甲斐。打虎不死,必受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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