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侍立之人,分别是祁玉泉几名师侄,乃是他回归之后,师弟师妹们送来听用的。祁玉泉也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一概留用,但日后有徇私舞弊的,有自己都不能守好规矩的,统统被他罚后斥退,如今留下的都是堪用之材,也用得顺手了。他闭关修炼,平常也是这些师侄轮流掌管清风阁。
一侧坐着喝茶的,则是祖师老爷李苍梧。凡是涉及到他徒弟的案子,他都是要来的。李苍梧为人任性,但这次知道任性不得,一个不好,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徒弟说不定又没了。所以说到做到,这些年来凡是事涉天剑山高层——也就是他那二十多个徒弟,他就亲自坐镇,不但坐镇,还认真旁听,确保涉事者并无冤枉,好叫弟子们心服,也叫天剑山中传不了“大师兄挟怨报复”的闲话。
祁玉泉把师侄们挑拣出来任事,如今自己已经省心了不少,这调查结果写成的案卷,便是曲勋的徒弟汤文做的,条理清晰,人证物证口供俱全,他事先已经根据案卷审过一次,今天不出意外,他直接在师父见证下,把案子判了就行。
拿着案卷看,也不过是本性使然,判定之前再在心中过一遍,确保无误而已。
三名案犯,两人都垂着头一脸丧气,只最年轻那人,在祁玉泉抬起眼来时,蓦地爆发出一声大吼:“我不服!”
汤文脚步微动,正要去制住他,却被祁玉泉抬手止住。祁玉泉放下案卷,神色不动,从容问道:“你灵根纯度五成半,可曾有误?”
“……无误。”
“出身外坊,略作宽限,可入门中奔走,可曾有误。”
“是。”
“四年前,你由父亲打点,以掌门弟子曾晞的名义说动药园管事,冒称灵根纯度六成半,入药园做了外门弟子,这件事,可曾冤枉你家?”
那人不说话了,半晌才恨恨道:“又不是只我家这么做。”
其父就跪在他身边,闻言脸色大变,张口欲叫,却骇然发现唇舌空自动弹,一声也发不出来,就是手脚也似被拘住,僵直地跪在那里,无法动弹。
这件事上,他家当然不冤枉。这种事,在之前的天剑山十分常见,自祁玉泉回来整顿后,已经安份了许久。虽说对山上高人来说,这过去的三十年,也不过就是几次闭关的事,但对于修为平平的外坊居民、外门弟子们而言,已经近乎半辈子过去了。加上祁玉泉自己也要修炼,最近才刚出关,并不是时时在掌着权柄。
所以,有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自然,现在要隐蔽得多,也有私下里心照不宣,彼此照应的人脉小圈子,更是不敢大胆,顶多将人塞到不起眼的差使上,让孩子前途稍好而已。
别人家都平平安安的,可恨他家的孩子,因为跟掌门能攀上亲,打小被家里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跟别人吹牛,把这隐秘事给说出去了!
他也只有认命,自己扛下这事也就罢了,罪不至死,先留下命,再图以后。
谁知道儿子当真是养得废了,居然还不服气,竟又攀出了别人!
他面如土色,这下得罪的人广了,判了罪名之后,想找人照应,想重找路子再奔前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不被人报复就谢天谢地了吧。
祁玉泉如今重回元婴境界,轻易就能禁了人的行动,面上仍自从容,甚至还含了两分微笑,似是无谓,又似是好奇:“不止是你家?”
饶是如此,那青年虽说草包,毕竟不是白痴,也觉得有些不对了。然而祁玉泉敛了笑,神色一凛,他顿时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的,辩解的话都说不囫囵了。
不知怎地,就把他知道的那些人给交代了出来。
负责记录的弟子早已准备好纸笔,将他交代的事一一记录,祁玉泉看了一眼就交给了汤文,让他继续查实,至于这犯了事的小子,四年前才十六,除了革除出门之外,本身的罪过倒是不大,若是把检举揭发算作功劳,说不定还要奖赏哩。祁玉泉瞧了眼一边急得满头大汗的其父,摇了摇头,放了他一马。
想必当父亲的,也愿意把揭发的“功劳”给揽了。到底年轻人,打发离开天剑山也就是了。
李苍梧就在一边看着。从他本心,并不觉得药园菜地花圃这些打杂的地方多收几个灵根略差的外门弟子,会有什么要紧。但他啥也没说,不仅仅是因为答应了祁玉泉,也是因为祁玉泉刚回来那几年,霹雳手段揪出几桩大案,他才晓得天剑山虽还未伤根基,但也确实被蛀得坑坑洼洼,长此以往,就算是他也知道,必然没什么好结果。
“唉。”李苍梧心里想,“清阳还真是不适合当掌门,可换了他下来,只怕他面上不好看。好在玉泉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