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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会儿反而思念起跟她一直斗了一辈子的婆婆,虽说有些解不开的嫌隙,到底站在一条线上。哪有二房这会儿蹦跶的功夫?早修理了!

崔氏的心像是煎在油锅里一刻一刻地熬,夜夜不得安宁,如同头上悬着一个大秤砣,系着的丝线细细的,不知哪一时就会断掉,偏偏每天等着,就是没有断的时候。

“都是娘没用,自小没能护着你,长大了,还是护不得。”崔氏气得在杨岑面前掉眼泪,又怕杨岑还没病好,心重,又咬牙擦了泪:“你只管放心养病,娘还没死呢!”

“娘,要我说,你和爹都别急,”杨岑不仅没有半点崔氏担心的忧虑,反而像个没事人一样,看着崔氏满脸泪痕哭笑不得,让丫鬟给崔氏打水洗脸:“这多大点事儿呀,来,擦擦脸,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这几天天气好不是,去长公主那里逛逛去!”

崔氏见杨岑一丁点都不急,自己反急了,刚要跺脚说话,却见儿子从盘子里头拈了一颗话梅,递给她,微微笑了,眉眼间是少见的温和认真:“娘,儿子已经好了,您不用天天绷着。”

这话说的崔氏一愣,然后就看见杨岑只认真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平日里的德性,又不正经起来,把自己撂倒罗汉床上,往后一躺,没有半点形象,好像方才那个人是梦里出现似的。

杨岑借着后面秋香色的引枕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这么贴心的说话,他还是头一次。等了一会儿,偷眼看看崔氏还是愣怔着,盘算自己话是不是还没说到,又加了几句。

“只要我活得好好的,谁能占我的位子?祖父他老人家活了一辈子,谁要敢作乱,断了府里头的基业,他头一个就不许!娘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急成这样!”

崔氏此刻才意识到,儿子已经回来了。她不必再日日苦求菩萨佛爷,也不用四处打听能治好疯病的大夫,更不用每天承受旁人或同情或不怀好意的目光,更不用在半夜惊醒,梦着儿子已经魂归魂土归土,永远离开了人世。

这些日夜里煎熬,睁眼见一角天慢慢亮起来,再去寻找另一条出路的无望日子,真的已经结束了。

崔氏直到这会儿,才像是卸下了心里一块大石,一下子,四周的空气好似都轻了很多。

崔氏这会儿才把心神从别的事转到杨岑身上,一直还以为孩子还是那个斗蛐蛐儿,走章台,在野话本子上套四书偷看的调皮小子,却不想不知不觉间,他竟也有了自己一番见解,反过来成了自己的主心骨,知道体贴母亲了。

这得是受了多少苦啊,崔氏想起这似人似鬼 的一年,眼里又是一酸。

老太爷屋里,身边的长随正将这一番话原封不动传给他。

“好啊,他就这么信我疼他?”老太爷轻哼了一声,胡子一抖:“从小就不省心,长大了倒学会揣摩人心了。”

长随丝毫不怕,笑道:“大爷到有点像世子爷小时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