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普愣神,半晌,喃喃道:“不、不可能!”
王珪无奈叹气:“我起先也觉不可能,但你若知李牧与太上皇的关系多么亲密,便知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今天幸亏我及时捂住你的嘴,不然你把话说出来,会是什么后果?太上皇虽已退位,但朝野之中影响尚在,整治你费劲么?再说,陛下能容得了你?你虽然是太原王氏子弟,但你也要知道,这天下归属李唐!五姓七望联合起来,尚不足以抗衡皇权,你又算的了什么?”
说着王珪又叹了口气:“门阀世家,历代以来便是帝王的心病。为皇帝者,无一不想着打压门阀,归拢世家。我在朝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百般维系,生怕授之以柄。而你倒好,自己去找事。你难道就看不出,陛下纵容李牧,就是想借他的手,敲打门阀世家。你跟他发生矛盾,就算道理在你这边,闹大了陛下也不会站在你这边,自讨苦吃,难道不愚蠢?”
王普虽然纨绔,但出身太原王氏这样的大家族,见识还是有的。听了王珪的一席话,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喃喃道:“那这场子,岂不是永远没有机会找回来了!”
“你还想着找场子,今日你让他赔了三千贯,依那小子的脾气,他岂能跟你善罢甘休!”王珪想了想,道:“罢了,明日你便辞官回太原,反正你在国子监,也教不了什么东西。”
“我不走!”王普涨红着脸说道:“我已经丢了一次脸面,若再灰溜溜的走,岂不是承认我太原王氏怕了他。我王普死可矣,但丢不起这个人。大哥,我绝对不回太原。大不了,我躲着他点就是了,他还能找到国子监去么!”
“你……”王珪见兄弟态度坚决,到底不是自己儿子,没办法下狠心管教,心里又想,以李牧跟孔颖达的关系,他也不太可能到国子监去。只要王普不再惹他,应该不会有事。
“好吧,既然如此,你便老实两天,告假在家休息,过两日再去国子监。”
王普没精打采,耷拉着脑袋,道:“听大哥的。”
王珪叹着气离去了,王普从地上爬起来,叫来下人收拾,自己则去了书房写信。作为太原一霸,他岂会如此轻易屈服。地痞无赖尚有三个朋友,王普名门出身,又有自己的一份家产,手中有钱,在长安待了两年,也交下了不少狐朋狗友。他写了请柬,遍邀好友,打算集思广益,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整治李牧。这口恶气不出,他便一日不得安生。
写完了请柬,王普又想起了那匹叫做‘铁山’的马。确是一匹好马,但五千贯……估计也够李牧那厮心疼的了,倒是便宜了那个马主,五千贯啊,足够他离开长安,找到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小富豪,逍遥一世了吧。
王普想得不错,若这匹马真的是今天他见到的那个马主的,他或许真的会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但很可惜,他并不是这匹马真正的马主人。
‘铁山’真正的主人,名字叫做叠罗支,也是一个突厥人。今天参加比赛的马主,叫做阿尼罗,是叠罗支的舅舅。而叠罗支,则是颉利的儿子。也是他目前,仅存唯一的儿子。颉利的其他儿子,都死在了李靖突袭突厥大营的那场大仗里了。
突厥人地位等级森严,衣食住行无不有所体现。叠罗支的母亲,只是一个陪嫁的婢女。一次颉利酒醉,迷糊之中临幸了她,生下了叠罗支。虽然他是颉利的儿子,但与其他母亲家世尊贵的儿子相比,叠罗支的地位非常低,也就比颉利的帐下亲兵稍微高那么一点。要不是颉利的其他子嗣都死了,都够呛能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来。
颉利被俘虏到了长安之后,因李世民许诺,把家人还给他,叠罗支和他的母亲,还有颉利的其他妃嫔,才得以从战俘中被挑选出来,送到了官府在郊外赐田给颉利盖的右卫大将军府中。颉利做了半生的可汗,花销从未考虑过多与少。而官府给的月俸毕竟是有数的,在颉利的大手大脚之下,没多久便要捉襟见肘,不得不节省开支。
颉利的府邸中,依然按照突厥旧例行事,所有人都是按级别得到供给,叠罗支作为颉利目前唯一的子嗣,日子还过得去。但他的生母地位卑微,日子就艰难了,吃穿用度与下人等同,肉都吃不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