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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东行的部队翻过第三道也是植被最稀少的山林,如猛虎归山般进入茂盛的山谷树林,那些诺曼战舰刚刚抵达小镇瓦利尔。没有迫击炮威慑,它们可以从容降落,从幸存的士兵那里了解敌人的行踪——看起来是朝四面八方撤走了。该怎么追?

那些诺曼战舰做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选择:往东追击。舰上的瞭望员很快就会在山林中发现被绑在树上的诺曼士兵,他们当然要花费一些时间来搞清楚状况,再往后,循着那些被滞留式释放的诺曼士兵的踪迹,可以像侦探一样准确推测出敌人撤退的方向,用时间推算出大概的距离,一步步拨茧抽丝——一步步落入魏斯所设的圈套。

这个无形无影的圈套,不到特定时候根本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再谨慎的对手,也难以提防,何况诺曼人被折腾了一通,多少有些急火攻心。

小镇瓦利尔以东,洛林联邦州东南,距离双方战线约400里之处,白昼,雨天,五艘诺曼战舰组成的松散编队,几乎毫无征兆地遭遇了联邦军飞行部队的攻击——超过三百架战机,以七八十架为一个波次,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四波攻击。搁在一年前,诺曼战舰还可以从容应对这种等级的攻击,然而这一年来,联邦军飞行部队厚积薄发,技战术能力突分猛进。雨幕,让诺曼炮手难辨联邦军战机的方位与轨迹,防御火力效率低下,诺曼战舰的轮廓却清楚地呈现在联邦军飞行员们的视线中,他们所使用的500磅航空炸弹,威力数十倍于迫击炮弹;前向的机关炮配弹不多,但钢芯穿甲弹足够让那些半封闭炮位上的炮手们变成一堆堆残肢断臂。野地遭遇战,没有要塞火力掩护,没有野战部队策应,这五艘诺曼战舰好比是冷兵器时代孤军冒进的骑兵队,无从发挥出强悍的战斗力和出色的机动力,被一群挥舞着大刀长矛的农兵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天人”之战,魏斯和他所率领的游击先遣队根本插不上手,他们连续赶路,这时正好坐下来喘口气,顺带观赏一场不需要门票的精彩演出。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魏斯眯着眼睛,长时间施展自己的特殊技能,以便深入透彻地研究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空战。诺曼战舰的防御火力,在这种对手主动近身的战斗中,有效命中率不足千分之一,而联邦军战机的投弹命中率大约在百分之三左右,虽说三百多架战机从头到尾也就投中了十来发,但当场干翻了两艘敌舰,还重创了两艘,其中一艘在撤退时坠毁,而联邦军仅仅损失了七架战机,这样的战损比,对联邦军而言,绝对是一顿美味可口的大餐啊!

两艘诺曼战舰仓惶逃走,联邦军机群来如风去也如风,轰轰烈烈的战场很快只剩下各种遗骸和残烟。经过半个小时的休整,魏斯的士兵们不仅体力得到了恢复,精神力更是充沛到了满值状态。在接应己方跳伞飞行员后,他们继续前行,此后直至返回秘密营地,未在遭遇诺曼战舰。想来也不难揣测:在如今的正面战场上,诺曼军队处于守势,从机动力量里面临时抽调五艘轻型战舰不是什么难事,若要再抽调五艘,乃至于出动吨位更大的舰艇,便会影响到全局部署,何况飞行战舰很难追截对方的作战飞机,为了区区一伙“流寇”大动干戈甚至因小失大,不值当!

诺曼人知难而退,魏斯可不会手下留情。是夜,他们将俘获来的3名诺曼军官和14名诺曼士官押送到了空降场,让连夜运送弹药物资前来的高速运输舰将这份重要的“战利品”带回联邦控制区去——战时状态下,还有什么比敌方战俘更具说服力和鼓动性?

此后一个多星期,由小镇瓦利尔向其他方向转移的另外两股游击特遣队,在洛林地下抵抗组织及联邦军地下情报网络的引导配合下,伺机对诺曼军队发动袭击,迫使诺曼人将分散各处的小股部队召回城镇和堡垒驻地,以便集中兵力,运用快速机动的作战手段施展绞杀战术。对于诺曼人的反制措施,魏斯早有预料,两股分散出去的游击部队“见好就收”,除了极少数留在抵抗组织帮助他们开展军事训练,其余人在诺曼军队的反游击扫荡到来前,悉数回到了最初的秘密营地,于暗处观察诺曼军队的一举一动,不管敌人使的是激将法还是苦肉计,始终不为所动。

在阿尔斯特各联邦州之中,洛林人口偏少,但幅员辽阔,其自然条件较为适合开展游击战,但这并不意味着一支两千多人的战斗部队可以长久地隐蔽在山林里不被对方发现。诺曼人占领洛林一年有余,不光摸清楚了这里的地理地形,亦构建了自己的情报网络,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使一部分洛林人为他们效力。小镇瓦利尔遇袭后的第三个星期,诺曼人派往洛林南部的军队已达十万之众,而且各部的部署调动都隐隐指向了联邦军游击特遣队秘密营地所在位置。对洛林游击战士“最后一战”刻骨铭心的魏斯,又如何会对这种形势视若无睹?虽说在危急关头,联邦军飞行部队可以大举杀到,但这种越境驰援胜在出其不意,一旦战局为诺曼人所掌控,反而有可能掉进敌人构设的陷阱。于是,借着月黑风高,魏斯果断率部拔营,向南快速转移,行进途中,他们一度离开洛林山区,来到了洛林最南部的滨海地区——在封冻季节,这儿遍地积雪、道路结冰,通行十分不便;非封冻季节,这里又湿润多雨,野外总是泥泞难行,只能通过为数不多的硬质道路和铁路线活动,而且不论是什么季节,这一区域的自然环境都不利于部队的隐蔽行军。

得益于充足的准备和果敢的预判,魏斯带着部队在滨海地区的一条天然深壑里蹲了三天四夜,用棕色的军毯充当伪装布,不生火、不妄动,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数度光临此地的敌方空中侦察力量,任由诺曼军队在洛林南部山区翻了个底朝天。此番诺曼人虽然没有从正面战场调走精锐的野战部队,而是抽调了一些预备队和纵深驻防部队,辅以少量轻舰艇、运输舰船以及作战飞机,以尽可能减少对前线的影响,但联邦军队攻势一起,诺曼人便忙不迭地抽回了师级战斗单位,投入绞杀作战的兵力顿时空了大半。

探得敌情变化,已率部从滨海地区转移到洛林山区西南部的游击王者当机立断,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又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了山城斯利恩。

第063章 斯利恩城下

山城斯利恩,地势险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它曾经留下过一段可歌可泣的血肉战史,是洛林军民宁死不屈的精神象征。在洛林沦陷后,斯利恩之名非但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比和平时期更具知名度——洛林的武装抵抗者仅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里发动了一次成果斐然的逆袭战,重伤了当时的诺曼帝国洛林军事总督,狠狠打击了侵略者,极大地鼓舞了洛林乃至全国人民,为那时一片灰暗的阿尔斯特战局送去了一线光亮。之后,即使面对诺曼占领军的高压管制,抵抗者仍陆续组织了几次小规模袭击,发动了多次工人罢工……斯利恩居民始终以不屈从、不配合的姿态,抗拒诺曼人的管制,成为了敌占区反抗运动的楷模!

时光荏苒,一晃已经过去了一年。当魏斯再次踏上斯利恩的地界,城依然是这座城,但它的“内在”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诺曼人将它视为洛林战线的战略性据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对其加以改造,使之成为了一座更具现代化意义的军事要塞和军用航空港。两个月前,联邦军将战线推进到了洛林边界,飞行部队开始对洛林境内的重要军事目标展开空袭,结果,无往不利的密集轰炸在斯利恩遭遇了难啃的硬骨头。先后两次大规模轰炸都是损失多、收效少,上百名飞行员在此殒命或是被俘。领教到了敌方地空联合火力的犀利,联邦军飞行部队此后虽对它敬而远之,但者并不意味着对它的战略地位视若无睹,而是想方设法通过其他路径削弱这里的防空体系。重返洛林的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便在这种背景下,首次被军方高层给予了战略战术方面的厚望。

跟一年前一样,魏斯在当地居民的掩护下,单枪匹马地接近城镇,对诺曼人的军事设施和防御部署展开侦察。在“人肉雷达”的特殊功效加持下,他对某些军事部署的掌握甚至比诺曼人的指挥官还要精准。经过数日的努力,一幅手绘的斯利恩敌情分布图呈现在联邦军游击特遣队军官和情报军官面前。

“……这一条,就是诺曼人构筑的‘护城河’,环绕斯利恩东西北三面,只有经过身份核验的人获准可以从指定的通道进入其中,我们跟抵抗组织反复讨论过,混两三个人进去还可以想办法,批量渗透几无可能。‘护城河’背后,是东西长11里、南北宽8里的斯利恩城区,弹药库和油料库在中间位置,航空设施主要位于东南部。隔着‘护城河’,我们的迫击炮对过远的目标无能为力,而这里的抵抗者奇迹般地保存了一门拆卸成零件状态的野战炮,还有一定数量的炮弹。在降低斯利恩的防空强度之前,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利用的中程支援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