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六月,正值梅雨时令。
帝都城外道旁一片湿漉,梅雨如细筛筛过,稀稀落落,连绵不断。
天气虽恶劣了点儿,倒也拦不住从四周各处前来的商贾学子们。
牵着一头毛驴,穿戴斗笠蓑衣的主仆二人远远行了过来,排在冗长的队伍后头,准备入城。
薛君忧心潮澎湃,头抬起来,斗笠下是一张年轻的面善脸庞,望着那堵高高的帝都城墙,想着十年不见的亲人模样,深深吸了一口湿冷却熟悉的空气:“十年了,还是没怎么变。”
想当年,还是薛家一大家子送他去见老师的,奶奶让他学算命,父母让他早点下山帮忙打理家业,二哥让他跟着师傅之余,也好好学习四书五经,到时候考取功名。
后来他哪个也没听,选择跟师傅学了一身武艺跟军阵兵法
“少爷,饿了吧?就剩下几块烧饼了,您先凑合凑合。”
艽儿从包袱里拿出之前路上买的烧饼过来。
又冷又硬的面饼入口,薛君忧嚼嚼咽下,没什么味道,尽剩下一股子寒气。
他从艽儿手里夺来还没动口的另一张饼,笑道:“你先留着肚子,等到薛家少爷请吃好的。”
“嗯,那我带着小驴去吃些草。”说完,艽儿转身牵着毛驴朝道边不远的一片草地走去。
好歹也花了三枚钱,薛君忧舍不得浪费粮食,一边吃着一边目送她们过去。
等那三钱冷冷入了肚儿,又抬头环顾一圈四周,都是些相互闲谈的学子马夫。
因为三年一次的科考将至,即使下雨天,入帝都的人还是很多,皇城脚下戒备森严,纵然开设五个盘查口,依旧每一条道上都是大排长龙。
薛君忧等的无聊,跟身后书生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大熵风貌,入眼繁华。他说的是天花乱坠,但那书生只顾得低头读着圣贤书,只有偶尔不耐烦时才会应上两句“兄台说的是”。
薛君忧也不在意,全当对个木头说话。
待他又喋喋不休了一会儿,忽然后方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队伍很自觉地让开路面。两队虎贲骑兵威风赫赫地骑过来,速度很慢,甚至能够看清他们藏在白缨黑盔下的每一张面孔。
很快,第一辆车辇缓缓驶过来,红木黑漆,用鎏金雕镀着大熵玄鸟图腾,一眼便知其身份显赫。
车辇正当经过薛君忧和那书生眼前时,一只宛如柔荑的白嫩素手伸出,轻盈掀起帘子,露出一张仪态万方的矜贵脸颊。
好似春光乍现,二人顿时呆住。
那贵人头戴眉心坠,金色流苏垂在额前,伴着二人目光微微下移,是两弯细腻纤纤的柳叶眉,与一双丹凤含情眸,无须再谈那精美无瑕的整张瓜子儿脸,仅是如画的眉目便不败天上仙子 不,应该是仙女,看着年龄也就十七八左右。
见此美景,薛君忧的讲话声戛然而止,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唾沫,感叹道:“面若皎皎水中月。”
那饱读圣贤的书生也是俊脸一红,缓缓吐出道押韵字句来:“色如镜中迎春花。”
一个是山上宅了十年的宅男,一个是只会饱读圣贤的书呆子。
此时可谓默契十足,脑海里似乎已经出现了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花烛。
但那辇中少女估计是被二人的表情恶心到了,一双黛眉微皱,剪水的凤眸抬眼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