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我会生气?”秦玉贞准备和丈夫好好理论一番。
本以为赵嘉仁会过来温言几句,却见到赵嘉仁用顺畅的姿势坐进沙发里,四肢以非常柔顺的姿势摊开在沙发上。如果是以前的话,秦玉贞还会觉得丈夫很优雅,此时却没有称赞赵嘉仁的心情,她接着就听赵嘉仁继续说道:“双手抱在胸前这个动作表示着你希望和别人拉开距离,做出这个动作,加上你的表情,九成以上的可能是你生气了。”
“知道我生气生了,还这么说话?”秦玉贞在蓄积怒气。
“是的。”赵嘉仁有些疲惫的应道:“我今天很累,什么精神力都聚集不起来。”
秦玉贞觉得不能放过赵嘉仁,继续抱着双臂,尽量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说了那么多大话,想来也把心气用光了。”
“大话么?真要是大话就好了,我不过是告诉他们深渊就在面前,可他们看不到深渊。他们看到的只是眼前几片草叶,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怎么说都没用。不过我也不怪他们……对了,你这么说是不是大郎来向你请教了什么?”
听到这话,秦玉贞觉得怒气还没蓄满,还没到能山洪般爆发的程度。可这时候不发作一下也不行,就她对赵嘉仁的了解,再过片刻这老奴就要回书房去。追进书房去发火,秦玉贞还真干不出来。此时必须让骄傲的丈夫知道他必须低下头才行。带着半槽多些的怒气,秦玉贞大声说道:“大郎现在所说的已经傲慢无比,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知道。你说的没错。”
听到丈夫竟然表示赞同,秦玉贞大半槽怒气顺势而下,“那你还要教他这么继续走?!”
秦玉贞看到丈夫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的更舒服点,然后才答道:“他必须靠自己走出去。不悱不启,不愤不发。大郎现在如此傲慢就是因为他并非是你这样天生的唯物主义者。但他毕竟是你儿子,他也在努力想用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达到你那种纯粹的本质。我们都也只能看着他自己攀登上去。”
“怎么都变成了我的责任?”秦玉贞大声说道,气的放下手臂。但是丈夫并非第一次提起这个观点,秦玉贞心中的怒气很快就消散,自己径直走到丈夫对面坐下。
“玉贞,我早就说过。人分为两个档次。人生的胜利组和失败组。对你这样天生的唯物主义者而言,你出手就已经及格。在人生的每次考试中,你最低考61分,然后赚到1。如果在你熟悉的领域,你考试91分就赚31。对你来说,无论如何都只是赚多赚少而已。你的人生就是不断积累。越积累,你的内心和口袋就越富有。积累越厚,你面对问题就越从动淡定。真遇到你根本无法通过的考试,你还会选择果断放弃。放下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也是在善待自己。赵谦自己只怕都不知道他多想成为你这样优雅的人。”
秦玉贞只觉得自己的眉头已经皱紧,额头感觉到的紧张感有效沟通了她的肉体与精神,让她能够集中注意力来理解自己听到的这些。想理解丈夫眼中的世界是很困难的,哪怕丈夫每一个词都能听明白,但是让这些词汇与自己产生共鸣,进而勾勒出丈夫看到的世界,对于秦玉贞来讲一直是非常非常非常吃力的事情。
想了好一阵,秦玉贞只觉得好像明白了一点。却还缺了好大一块,她只能问道:“那人生失败者是什么模样?”
说完之后就见丈夫脸上露出苦笑,就在秦玉贞担心丈夫会和以前那样唱起“我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的赖皮曲调。却听丈夫继续正经的开口了,只是语气里面都是无奈,“如果是人生的失败组,他们出手就不及格。为了能够及格,只能先竭尽全力补齐那些差额。失败者的人生不是积累,积累那是胜者组的事情。失败组的人生就是消耗,消耗,再消耗。他们就像站在绞刑架上的人一样,脖子上套着绞索。每一件事的成败决定了绳索收紧或者稍微放松一点点。他们的人生完全寄于每一件事的成败之上,于是在患得患失的消耗中痛苦活着,他们能感觉到绞索终将有一天彻底收紧,将他们的人生彻底绞杀。所以这些人或者恐慌的无所适从,尝试从每件事榨取欢乐来取悦自己。或者干脆就装作看不到,只是把视线投注在鼠目寸光能所及的地方,看着花花草草,让世界推动他们走向不可避免的终点。最后在永远的自我消耗里面结束他们的一生。这就是人生败者组。”
秦玉贞只觉得胸口仿佛充满了冰块,甚至连站起来逃离面前这个散布绝望的人都做不到。然后她就听到赵嘉仁继续说道:“大郎身上有你的血,他能感受到消耗的终点,所以他想竭尽一切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像你这样能坦然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