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早就知道没什么瘟神存在,但是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分别?如果想解决这个问题,就得在广袤的大宋土地上建立起更加有效的监控体系,并且提早对蝗灾进行预防和各种扑灭措施。想完成这样工程,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需要的钱得以千万贯来计算。
盖上被子,赵谦觉得身上温暖起来。想着想着,赵谦睡着了。等他突然从梦中惊醒,就见到周围一片漆黑。眼皮酸沉的勉强抬起身,赵谦看到桌上夜光表针指示已经是晚上三点。赵谦躺回到床上,在他再次睡着之前,决定周休日不回家了。
军号声响起,赵谦一骨碌爬起来。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是现役军人,便是想出操,也没有他所归属的队伍。如果强行出去,就会被警备巡逻人员调查。苦笑着脱下鞋子,赵谦又躺回床上。这次他又睡不着了。
这就是官家的生活么?白天要看文件,做各种工作,晚上还得写东西。至少他老爹赵嘉仁的生活轨迹就是如此。这就是所谓的锦衣玉食的皇家生活?或者是战士们不知道开玩笑或者真心说的,皇族都是长着鳞片的龙,用金斧头砍木柴,冬天坐在玉床上吃烤芋头。
韩非说过,尧统治天下的时候,住的是没经修整的茅草房,连栎木椽子都不曾刨光;吃的是粗粮,喝的是野菜汤;冬天披坏小鹿皮,夏天穿着麻布衣。就是现在看门奴仆的生活,也不比这差。
禹统治天下的时候,亲自拿着锹锄带领人们干活,累得大腿消瘦,小腿上的汗毛都磨没了,就是奴隶们的劳役也不比这苦。这样说来,古代把天子的位置让给别人,不过是逃避看门奴仆般的供养,摆脱奴隶样的繁重苦劳罢了;所以把天下传给别人也并不值得赞美。如今的县令,一旦死了,他的子孙世世代代总有高车大马,所以人们都很看重。
因此,人们对于让位这件事,可以轻易地辞掉古代的天子,却难以舍弃今天的县官;原因即在其间实际利益的大小很不一样。居住在山上要到谷底打水的人,逢年过节用水作为礼品互相赠送;居住在洼地饱受水涝灾害的人,却要雇人来挖渠排水。所以在荒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连自己的幼弟来了也不肯管饭;在好年成的收获季节,即使是疏远的过客也总要招待吃喝。不是有意疏远自己的骨肉而偏爱过路的客人,而是因为存粮多少的实际情况不同。
古人轻视财物,并不是因为仁义,而是由于财多;今人互相争夺,并不是因为卑鄙,而是由于财少。古人轻易辞掉天子的职位,并不是什么风格高尚,而是因为权势很小;今人争夺官位或依附权势,也不是什么品德低下,而是因为权大势重。所以圣人要衡量财物多少、权势大小的实况制定政策。刑罚轻并不是仁慈,刑罚重并不是残暴,适合社会状况行动就是了。因此,政事要根据时代变化,措施要针对社会事务。
以前读韩非文章的时候,赵谦只觉得很有道理,却也只是很有道理而已。当赵谦准备承担起身为太子责任的时候,却发现韩非描述的一切都是如此冷酷和现实。便是知道这些,并且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依旧被沉重的现实压力压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爹当年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完成了一个个现实中的功业呢?赵谦现在无比好奇。他从未听老爹抱怨过,仿佛他所做的只是挪动了几根羽毛一样轻巧。然而赵谦现在亲身体会到了,所以知道每一项工作都难比登天。别说成功完成那样的工作,只是去做,就已经让人有些心力交瘁。
胡思乱想一阵,外面已经传来军人们跑操时候的口号声。听到这声音,赵谦大概能判断出在他附近的操场上有至少两千人的部队在跑操。那响亮的声音,整齐步伐带来的震动感,都让赵谦莫名的有些安心。
然后他猛然坐起身来。如果是他老爹一个人,定然无法完成那样的功业。然而跟随在老爹身后的却是以万计,以十万计的人群。有了这些人,黄河可以改道,敌人为之灭亡。赵谦突然觉得很滑稽,自己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力量。是的,他的从军和其他工作都只带给赵谦各种痛苦,但是刨除赵谦的个人感受,他何尝不是这股改天换地的力量中的一员。老爹所驾驭的正是这股力量。
六天后,一份报告送到了赵嘉仁面前。看着报告下赵谦的名字,赵嘉仁本想打开,却停住了。迟疑了一阵,赵嘉仁也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如果是别人的报告,赵嘉仁就能轻松的翻看。对于儿子的报告,赵嘉仁完全没有勇气去看。这是非常不寻常的反应。
不过赵嘉仁却讨厌这种迟疑,他拿起报告去了老婆那里,把报告递给了老婆。秦玉贞不解的看着报告封皮,又看向丈夫。这么多年来她也看过不少奏折,这次却是除去军属委员会之外,赵嘉仁第一次主动给她报告来看。
“大郎写的报告,我有点不敢看。你先看看,然后给我个评价。”赵嘉仁撂下话,转身就要走。然后就听到秦玉贞说道:“三郎,我去你书房看。”
夫妻两人手拉手经过走廊,赵嘉仁却在书房门口停住了。不等他开口,就听秦玉贞温言说道:“你怕大郎不争气。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