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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接触过高层次人士、出过国,对美国、德国政治生态和上流社会有所了解的人是不会为戈培尔列举的对比所迷惑的,因为里面有深刻的不同国情:

德国是传统容克社会,有强烈的军国主义传统,军人享有崇高的政治和社会地位,即便一战失败,这传统也没有消退:一个男人如果无法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不但自己感觉抬不起头,还会被朋友、伙伴、下属乃至妻子看不起,大部分上层社会人士的子弟都会选择服役,还要上前线,军官特别是带有“冯”的高级军官更是几代传承的军事贵族,像曼施坦因元帅就出生于军事贵族家庭,不仅其父是普鲁士将军,舅舅是将军,祖父也是普鲁士将军(在普法战争中率领一个军作战),他毕业于少年军校,还没成年就在军队里度过,他的儿子如果将来也想出人头地就必须有这段经历——不会打仗、没有勋章的贵族子弟连个门当户对的好妻子都找不到。

美国是商业市民社会,商人、工程师、律师、医生才是社会中享有最高政治和社会地位的人群,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本事是在商场上证明自己,赚不到钱才会被人耻笑,军官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简单粗暴”的形象代表,多半不是成功人士的选择,所以不但第一流的家族子弟都选择经商,就连高级将领的子弟也很少愿意继续走从军这条路。对比美国领导人就可以看出,一战以后相继出任美国总统的柯立芝、胡佛和罗斯福不是律师就是工程师,而出任德国领袖的兴登堡和元首都是军人,无非一个是元帅,另一个是下士罢了。

可惜这道理只有顶尖精英才懂并看得明白,民众永远不会清楚,就算是清楚也没法在心理上接受——德国的大人物子弟以打仗为荣,我们美国的大人物子弟以赚钱为荣?这是哪门子道理?

“进行舆论管制会引起反弹么?”

胡佛沉默了半天只挤出一句话:“这要看政府决心有多大。”

“比如?”

“要建立全面、细致的新闻检查制度,不能仅仅依靠媒体或记者的自觉;要减少收音机的使用,将收听敌台定性为严重的叛国罪行;要鼓励民众揭露、监控社区不安定分子的行为;要对持不同政见团体进行隔离审查与监视;对德国裔、意大利裔、爱尔兰裔等移民进行秘密梳理、甄别,调离核心岗位……”

埃德加·胡佛林林总总列举了很多条,听得罗斯福心惊肉跳,听上去完全是向警察国家过渡的先兆。

“其他几条我能理解,最后一条……”罗斯福迟疑道,“我们不是已将敌侨梳理、鉴别出来了么?”

“他们不是敌侨,是合众国公民,或者说是第二代、第三代欧洲移民。”胡佛解释说,“我打个比方,我手头有个案子很典型,一户德国移民在上次大战后移居到美国并加入美国国籍,户主曾有在德皇军队中的服役记录,现已退休,儿子是战后才出生的,完全在美国长大并接受教育,不太会说德语,也没发现他们与任何纳粹团体有来往记录,但我们的探员发现户主经常在夜里穿上戴有勋章的旧军装收听德国电台,听到有德国胜利的消息就兴奋得敬礼……他们在身份上、生活上已完全美国化了,但脑子里的思想却依然十分危险,罪行又够不上叛国。”

“学习德国当局对社会管控的做法很有必要——一切为了打赢。”埃德加·胡佛最后下了结论。

第088章 相互学习(下)

“可以将其理解为必要的战时管制措施,就如食品配给制度一样?”

“可以这样认为,也可以将其常态化,说到底是个适应性问题,对90以上的人来说没什么了不起,至于另外10。”埃德加·胡佛很有把握地下了决断,“谁介意他们的想法?而且就算是他们,其中大多数人在目睹现实之后也会转变,说到底——面包、工作、安全和秩序的重要性压倒了其他虚无缥缈的玩意。”

他在“现实”两字上加重了语气,罗斯福忽然打了个哆嗦,他知道这个词后面隐含的东西:集中营、秘密警察、通讯与报刊检查制度、忠诚度审核条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