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你爸妈硬要我带的!又不是我要带的。”小刀抱怨道,“再说了,别在福中不知福!”

李思明不说话了,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他不知道将来他将如何报答父母。李思明有些不安,他选择了一个充满挑战的路,这条道路也许有坎坷,也许还会失败,但这并不是他所惧怕的,他只是觉得这条道路,将毫无疑问地会占用自己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而能分配给自己亲人的,将会很少很少。

飞机沿着跑道开始滑行,速度越来越快,在快到跑道的尽头,猛得一拉机头,腾空而起,绕着机场的上空转了几圈,然后恋恋不舍地掉头往南,扎入云层之上。飞机带着李思明对未来的期盼,对下面这个城市和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一些人的思念,一路朝南飞翔,大有一去不复还之势。

“别了,北京!别了,我的爱人!”李思明在心中默念道。

“别了,我的爱人!”在机场外的杨月,立在那里看着腾空而起的飞机,也在心中默念着。

第十章 广州、深圳和香港

1981年11月1日,广州。

李思明和小刀两人下了飞机,坐车到了广州市区。小刀两年前曾经和许志强来过一次,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这两年以来广州发生了太多的变化:人们的笑脸更多了一些,身上的穿着比北京人更加洋气一些,一些人穿着打着香港标签的衣服在街上显摆,商店里的货品更丰富一些,特别是一些家用电器,明显要比北方城市丰富的多。大街上的小贩绝对比北方任何一个城市要多得多,向路人特别是外地人神秘地兜售着走私过来的电子手表等小型电子产品。

这座城市因为它靠近香港,而变得更有活力,更加具有开放精神,因为李思明可以从妇女的发型可以看出来。头发若是烫成卷发,在北方往往会被认为是作风不好,有资产阶级腐朽思想,而在广州,大街上烫着一头卷发的女青年则数不尽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同时这里有很多的人在香港有亲戚,广州人去香港探亲时,则会大包小包地把香港的商品往内地带,香港亲戚来广州探亲,也往往会特意带一些内地买不到的彩电、收音机、电子表。

这个年代,如果某人家里有亲友在香港甚至在海外,那么他还会担心别人不知道,到处宣扬,往往会惹得旁人羡慕地要死。而在几年前人们却千方百计地捂着盖着,不让别人知道自己有海外关系,以保证自己的政治清白。香港在广东人及全中国人的眼里,意味着发达的经济和梦想过上的优裕的生活,这在当时无可厚非。只不过这个世界变得太快,当时间的转轮停留在二十年之后,人们才发现香港也有穷人,内地也有大富豪,每天都有人跑香港,去香港逛一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每天也都有香港人跑内地,来广东度过一个周末,然后再回香港工作,或者就在广东工作定居,也属平常。

国门刚打开一条不算大的缝,门里门外的人都急切地想打量对方,想看看对方与自己有什么不同,试探着接触,这就是八十年代初的内地与香港之间关系的真实写照。但是门缝里看人,总会有失偏颇,误会总免不了的,内地人将香港看作是天堂,并且以它为目标在不懈地努力着,而香港对内地虽然很好奇也比较亲近,但是它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资本总是很敏感,尤其是香港这个商业社会。

李思明和小刀两人在广州逛了两天,品尝了一下大街小巷的各种小吃,连野味也尝了不少,俗话说吃在广东,这句话说的没错。两天后,他们就离开广州去了深圳。

与香港一河之隔的深圳,从80年经济特区正式宣告诞生之日起,就开始了它风风火火、沸沸扬扬的日子。一支支建设大军从祖国四面八方开到深圳河畔,一群群打年轻的打工仔、打工妹从各地涌来。深圳,这个边陲小镇,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大工地,这里到处响着推土机、挖掘机、起重机的隆隆声,到处可见步履匆匆的行人,市长与打工仔一同住进低矮、潮热的工棚,一同起早贪黑出现在工地上。没有钱,深圳人四处奔走,靠借贷、“滚雪球”支撑起一座座大厦,铺设一条条马路。“深圳速度”就是从这时开始叫起。

只有基础建设跟得上,才能吸引到外商来投资谈合作,要想富先修路,也是这个时期喊起的。深圳特区光搞“五通一平”,每平方米投资最少要90元以上,第一期开发4平方公里,最少也要投资10亿元以上,加上根治罗湖水患需要的巨额资金,这对于“五子登科”(经济特区的帽子、深圳市委的牌子、宝安县委的班子、小墟镇的底子、穷得简直不成个样子)的特区简直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在酝酿建立特区时,中央首长就明确说:“中央没有钱,你们自己去搞,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但是深圳人并没有被困难吓倒,这在当时是需要巨大的勇气和一颗坚持不懈的心。

“小刀,看到眼前的一切,你有什么感想?”李思明问道。

“感想倒是没有什么,就是觉得这里看上去挺红火的,这里的人就像老家农村修水利时搞得大会战似的。”小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