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色的夜空之上,星光稀微,双方将卒只能在近处依靠口令、衣甲分辨敌我,肖大虎、郭奴儿两人直接下沉在哨队之中,各率扈卫与一哨兵将混编后冲杀在前,而其他哨队的作战,只能依赖队率、什长等基层武官对所部将卒的指挥与掌控。
感觉到敌军的攻势彻底松动开,肖大虎的大腿被长矛扎透,在三名扈卫的保护下,倚着一处石壁歇力,这时候隐约能看到大股敌军往西南方向的麻姑山里溃逃,便变更收缩回撤的口令,叫身边的扈从挨个传递出去。
明天还有恶仗要打,如此恶劣的条件下,他不能分散兵力进入地形复杂的麻姑山深处追杀敌溃。
肖大虎等了小半天,还没有看到郭奴儿回来,黑灯瞎火的,他在确保溃敌彻底退走,不敢再从侧翼集结组织攻势,便先带着聚拢起来兵马去隘口跟赵无忌会合。
肖大虎没想郭奴儿已经先他一步到隘口处,只是郭奴儿面门中了一箭,铁簇箭头从脑颅后穿透出来,被泪落满面的林宗靖抱在怀里已然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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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露出一小片鱼肚白时,笼罩天地的昏暗似乎在瞬时间褪去,重新蒙上一层淡淡的青影,远近的景物也在骤然间清亮起来,城墙之上熊熊燃烧的一支支火把、一堆堆篝火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黯淡下去。
靠着垛墙和衣而眠的郎溪知县周元和听到窸窣的细碎响声,猛然惊醒,反跪起来朝垛口外看去,黑压压的赤山军已经出动了,仿佛黑色潮水般往城下汹涌而来。
周元和心惊胆颤的站起来。
要不是知道刺史大人所率援军已杀到三十多里外的洪林埠南侧,要不是知道刺史大人已经请得上万楚州军精锐出援,随时能杀溃四十里外南塘寨守军的拦截,要不是城中守军大小二百多武官家小都在宣城,周元和都怀疑他们昨日半天都未必能撑过去。
兵甲简陋的赤山军将卒太他妈不怕死了,顶着落石、火油、箭矢冒死冲上来,尸体像下饺子似的落到城下,却不能叫他们在附城爬墙时有丝毫的犹豫。
这些该死的贱奴,难道一个个都吃熊心豹子胆了吗?
好在城头的守军经过昨日的激战,成长了一些,这时候拿起刀兵弓矛站在垛墙后,似乎没有昨天那么慌乱了。
只要是人就会成长,而只要经历过血腥而残酷的战事,相当多的人再拿起刀矛就会变得麻木——毕竟之前也操训两三个月了,他们依城而守、居高临下而战,对阵列及将卒间的配合,要求没有那么严格。
而城墙上下堆积如山的滚石檑木、一捆捆箭支,二十多具床子弩、城墙后还有三十多架新造的抛石弩,以及一桶桶烧热浇泼而下的桐油,昨日借助这些打退赤山军一波接一波的冲击,令赤山军仅昨日半天就在城下丢下上千具尸体,这也多多少少也能提振守军的士气跟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