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制度,正是鞭长莫及,那就另说。”
吴起接过,随意翻看了几页,点头道:“正好合用。若秦君亲见,也必能答允。”
适微微一笑道:“如此就好。若秦君向西,公成大业,也勿忘施以仁义。”
吴起也笑道:“仁义之说,儒生常谈。墨家如今也谈仁义?”
适摇头道:“此仁义非彼仁义。如义渠之俗,死而火葬,义渠以为‘孝’,于中原则为‘不孝’;如桥夷之俗,烹其长子以纯血统,桥夷以为善,中原以为恶。”
“墨家自有墨家的仁义勇,如寻常人的勇,在墨家看来不过是五刑之勇、渔樵之勇。如聂政刺秦,长虹贯日以绝秦祭河伯之祀,此为君子之勇。”
“儒家之仁,谓之克己复礼。墨家之仁,谓之爱己。爱人如爱己,是为兼爱。”
“自己因为私利而伤害别人时,其余人也可以因为各自的私利伤害你,是以需要每个人出让一部分权利,以成公权维持自己不被他人伤害。不被伤害,这是爱自己的基础,是以集众义以行公权,是为墨家的仁的基础,而非克己复礼的仁。”
“至于义,自不必谈。义之大者,利于天下。”
“墨家之仁义,总有一天会通行九州,响于诸夏,儒墨之争,亦是争于仁义。争取仁义,便是争对天下人事的评价。”
“尝有人说,杨朱利己,是无君也;墨家兼爱,是无父也……这里面没说杨朱和墨家坏,只是说无君无父,因为无君无父在以往的规矩中就是大逆、大坏,坏已经不足以形容。”
“可若是将来一日,墨家的仁义传于天下,以为天下之上流而非下流,这无君无父,我看未必就是什么坏词嘛。说不准还有人以此为荣,以无君无父自称,以彰显自己利天下之义,做汤武革命之先驱。”
说到这些,适才真正算是以墨家这个学术团体二号人物的身份来评论这件事,即便仲尼已逝、墨翟长辞,儒墨之间仍旧死敌,可以夸赞仲尼,但是对于儒家的学说必须要站在墨家的角度上批判,这是个原则问题。
容不得和稀泥,更不能伪装为“理客中”,除非适不想做巨子了。
儒墨之争,在正常的历史中,到后期墨翟去世后已经达到一种极为尖锐的地步。
原本双方都已经展开了全面的人身攻击,墨子存活时尚且可以称赞仲尼而非议儒家,可等他一去世,双方的矛盾势如水火。
以至于就是直白的人身攻击,尤其是《非儒》中,开创了贬斥孔子的先河,不称仲尼,不称孔子,而是一律称之为“孔某”,这种带有一丝人身攻击蔑视的称呼也一直流传到了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