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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是鞋匠、熊当是王;适不会楚语和雅音,楚王也听不懂适的方言。

两人相隔百余步,楚王却懂了适的意思,这是在让楚人后撤百步到听不到墨者宣扬的地方。

这不是退兵,但却是围城的大忌,离开二百步,城内有什么突发情况城外都不能及时支援。

围城一方需要让城内随时保持紧张,制造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攻城的假象,才能消耗城内的士气。

围城的一方需要有足够的士兵境界靠近城墙的地方,应对出城士兵的突袭、应对那些逃亡救援的、接应那些从城上跑下来投降的、传递那些城内间谍的消息。

墨子守围城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派精兵冲击那些布置在城墙之外的敌军,让他们后撤到百步之外。

百步距离,已经超过了弓箭的有效射程,左右脚各一步才是此时的一步,距离很长。

若是听的人少,只需要将听过的人都杀掉,那就不会在军营中造成影响。

但今日一曲《鸨羽》引动思乡与不满,之后那些血淋淋的话煽动起来的可不是几十个人,而是数百人千余人。

这些人不能都杀,也就只能严加防范这些言语流传出去,只能先整理内部。

马上就要麦收,实在不行就只能通过换防将这些人换去割麦,但新换来的人也不能过于靠近。

原本城下安安稳稳的围城者,开始出现了混乱,楚军的精锐出动掩护阵法变动、掩护那些前排的炮灰徒卒后撤一段距离,还要抓紧时间约束纪律、严查军营内的讨论、杀掉一批人以儆效尤、挂起一批作为警告……

只是一支曲子、几句言语,竟然做到了需要数百精兵出城死战才能做到的效果。

城墙上的公孙泽想到之前的轻视,知道自己今日又被适羞辱了。

若只是这样的羞辱,还不算什么,他觉得适的一些话,似乎含沙射影地在说自己——按适所说的,自己难道不也是墨者所谓的“蠹虫”吗?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想要和适争辩一番,却发现适连看他一眼都没看,施施然下了城。

公孙泽并不知道,适眼中的蠹虫,是整个天下的分封贵族,至于他公孙泽,适根本没有心思去含沙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