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上的任克喃喃道:“墨者是想人人为士?”
一旁的参乘奇道:“人人为士,岂非梦呓?人纵然如墨者所言没有高低贵贱皆天之臣,然有人愚笨有人聪慧、有人可力举千钧有人却五短身材……”
任克大笑道:“士在心气,而不在技。晏婴身矮却有才,即便无才,便是崔子作乱弑君之时前去痛哭不惧斧金飘然而去的心气,便足以。若诸夏天下人皆有士之心,这天下又该如何?”
参乘不答,许久问道:“无士之能,而有士之心……是什么样?”
马车上的任克不知道怎么回答,许久指着远处几名毫不在意这些马车、拄着农具,笑呵呵地朝着这边指指点点、仿佛在和旁边的人说这车笨重地不如墨者的双辕车的农夫,缓缓与参乘说道:“或许,那就是?”
参乘若有所思,片刻后经过了一片古怪的田地,似乎那便是墨者种植的新谷。
任克远远观望,他只是听过,并不曾见过,便叫人停了车,自己走下去。
地边,几个人警觉地看着任克等人,这些人都穿着农夫常穿的短褐,神色警觉却不惧怕。
沿路所见沛县之民风,任克早已习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些农夫交流。
他不是真正的贵族君子,因此并不轻视稼穑之事,也没有觉得和农夫交谈会污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怕这些农夫听不懂自己的话。
不想那些农夫中一人挺身,极为标准地见礼之后,用很是正宗的雅语问了几句话。
任克心中一惊,随后想到这里是墨者行义的沛地,墨者又多短褐,心中暗暗羞愧于自己刚才的想法,还礼之后只说自己来看看。
又说自己奉魏侯之命来拜谒墨翟先生,并故意询问廪丘扬名的胜绰是否在此地云云。
那墨者也不说破,心知肚明,指了指远处的道路说先生就在远处。
任克暗暗观察着那些仔细耕种过、施撒过粪肥淤泥、用水灌溉过、长势良好的奇怪谷物,惊奇于一尺多长的玉米棒子露出的、仿佛贵姬牙齿一般的内涵。
心中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如此重视这些东西,这东西真的是可以改变天下的事物。
吃惊之余,也没有再多看多问,上车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