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荣闻言,不禁略一哆嗦,忙道:“大兄自与朱轨不同,何致于此……”
郭权苦笑道:“石虎向来嫉贤妒能,又好诿过于人,实在不得不防啊。愚弟之意,倘若大兄尚且在生,不可遽归本营,不如退归西河,复经上党,逃归襄国去。一日之间,连番败绩,四万大军,竟丧十之二三,如今进退无据,本当撤离,奈何朱轨进言,反为石虎所杀……疲兵继续逡巡于敌境内,不说扭转局势,恐怕想要全身而退,亦属奢望了。或许我兄弟都将死于此处!
“唯大兄既未归营,不如逃回襄国去,请父亲大人向天王申诉,备言石虎虽然勇悍善战,却刚愎自用,不纳将吏之言,轻贱士卒性命,实不宜使掌重兵,镇定并州……
“倘若襄国急下令,调离石虎,而别使重将——最好是父亲大人——镇守并州,我兄弟或可保全性命,否则,怕是要与石虎同死!”
郭荣蹙眉沉吟道:“太原大王终究是我等姻亲,小妹与其为妃,若如卿所言,是我等不念交情,相背于他……”
郭权双眉一竖:“阿兄,彼唤将我等推出去斩首之时,又何曾顾及过什么交情?若非诸将恳请,此时辕门前高挂的,恐怕是我与阿兄的首级了!”
第四十五章 复仇
平阳之战,晋军大胜,旋即王泽复归尧祠,清理死难将士的遗体,重新修复壁垒。不过白天那一把火,已经把尧祠都烧得面目全非了,几乎成为一片瓦砾。有小校从废墟中翻出尧、舜、禹三王的神主,王泽便命堆土为台,摆放三神,自己即于台下伏身而拜,祷告道:
“幸得先圣保佑,我军才能垂死而复苏,复与友军相合、呼应,大败羯狗。则一旦战事暂歇,羯狗退出平阳郡,小子王泽,必当重修祠堂,供奉先圣。还望先圣护持,使我中国昌盛,世代繁荣,不再遭逢胡羯之祸!”
连磕了三个响头,才要站起身来,却又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继续祷告:“小子亦请先圣垂示,这中国姓谁为好啊?所谓‘车驾’,是否当易?”问完这句,又是三个响头磕下。
磕完头站起身来,仔细瞧瞧眼前的神主,又再左右扫视,什么特殊情况都没有发现……王泽自我安慰道:想必是羯贼尚未退去,故而先圣不肯加以垂示吧。倒也不急,可待日后再说……要么我去问问彭子勤?就理论上而言,他如今就正在平阳城内吧。
再说北宫纯,在与王泽商议过后,并未进入尧祠,或者南北二垒,而即在南垒以西下寨,临近汾水岸边。随即刘央便命莫怀忠将仍然停靠在汾西的粮船连夜转运汾东,通过北宫纯的营垒,陆续输入尧祠。
然后翌日一早,汾水两岸的晋军即用这些装粮的船只为基础,在尧祠以南搭建起了一座浮桥,方便往来沟通。石虎得报,便令张熊率数千骑兵前往骚扰,结果被北宫纯顺利击退了。
同时石虎命王华北上,去收拢那些跑散的牛羊。王华第一日的工作挺圆满,顺利驱赶上万牛羊,入于赵营,石虎即命大肆宰杀,分食将卒,以期重振人心士气。但到了第二天,王华出去后不久,便有败报传回来,说他已被晋将陈安临阵所斩……
就理论上来说,陈安所率千余骑兵,两日前的战事过后,便当重新涉渡汾水,退返平阳城中——因为那才是他的根据地啊——或者尝试破围南下,去尧祠与王泽会合。然而陈安自由散漫惯了的,实不愿受人指挥——尤其是在他看来用兵温吞若水的刘央——因此仍然滞留在整个战场的东北端。
轻骑兵固然来去如风,但为了不牺牲机动力,往往导致所携物资太少,既不能无后方地长期作战,也不便临时扎营。当然啦,粮食问题好解决,这漫山遍野都是跑散的牛羊,随便猎一小群,就够千余晋骑吃好几顿了;但平野之上,又无险阻,实在难以扎下坚固的营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