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头等了一会儿,听郁律貌似没有下文了,就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为何不南下去打胡、羯呢?前日刘粲和石勒都有使来,请求结盟,大单于虽未一口回绝,不也对我等说,此乃权宜之计么?”
郁律轻轻摇摇,说:“南下不易啊……昔日刘司空在并州,我可发兵助其攻打平阳,于路供输物资,所掠七成与我。然今刘司空败绩,太原落于羯奴之手,石虎坐镇晋阳,分兵筑垒,以拮抗我,而晋人在千里之外,又如何策应、供给?故此我才不坚拒平阳和襄国的来使,答应开互市、易财货,以便积聚。
“况且,南方终究是晋地,即便取下,倘若晋人索要,又当如何处?若与,则是徒劳心力,一无所得;若不与,便要背反朝廷,与晋人开战了……”
随即注目拓跋头,说:“正要拜托阿兄,阿兄既然精通晋语,又识得晋字,可肯为我向洛阳、长安一行啊?且看裴大司马与祖大将军,二位究竟何如人也。若是庸碌之辈,我等正不必理会,唯候蓟城刘司空召唤。若为刘司空一般英雄人物,或可应其所命,夹击胡、羯……”
拓跋头笑一笑,问:“刘司空算什么英雄,岂有英雄占据一州,多年不能灭胡,反为羯奴所逐之理啊?倘若我往洛阳、长安去,见那裴大司马与祖大将军都比刘司空强了数倍,又当如何?”
郁律笑道:“裴大司马前日书中,便暗示我来攻肆卢川,还说什么螳螂,什么蝉的……”
拓跋头提醒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郁律点点头,说:“不错,此言大有深意,或许真是个人物——若中国有真主出,我族便拿下平阳,再拱手献上,也是值得的。”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闪烁,却不似真心实意……
……
裴该在这个时候,当然并不清楚拓跋郁律已败铁弗,他还发誓必要踏平肆卢川呢……但即便肆卢川仍为铁弗所据,发兵往攻,也是遥远将来的规划,目前还必须得注目近处,考虑相关刘曜的问题。
裴该在离开冀城前,就有想法,打算主动出击,给刘曜来个当头一棒,使其数年间不敢再谋南下侵扰。于是在和陶侃商议之时,便即探问陶士行的想法,谁料陶侃紧蹙双眉,连连摇头,说:“不易也……”
第五十章 御边三策
陶侃并不赞成主动出击,去打高奴的刘曜,他对裴该解释说:“由此前抵高奴,地势愈高而丘陵愈密,道路险狭,难以排布大军……”
其实冯翊郡北部地形也是如此,属于黄土高原的丘陵沟壑区,虽然土地没有后世那么贫瘠,但同样可耕地面积稀少,导致人口更少。正是利用这种地形,陶侃才能够顺利堵住刘虎,不使入平;而倘若是在南部平原地区,以铁弗骑兵那种来去如风的速度,晋军很难封堵得住,或许最终只能固守城池、要隘,再以游军寻机挫败之,则周边乡村、农地,就难免要遭受胡骑的蹂躏了。
其实相对而言,冯翊郡北部粟邑、梁山两县还是有一些河谷间平地的,丘陵顶部平缓处也有不少,然而一旦出境,也就是从后世的洛川县直到延安市,这片地区的丘陵更高、沟壑更深,密密麻麻有若蛛网,就几乎找不到几块开阔地出来。
陶侃因此说道:“北上唯溯洛水(上洛水)而行,然而水势曲折,流速却急,必然步卒踯躅、舟船难输……”陶侃是惯会使舟的,只要碰见稍微大点儿的河流,他就会考虑以舟船运送物资,省时省力。但是上洛水在高奴以南的这一段,实在曲里拐弯到让人心浮气躁的程度,大军若是沿岸而行,道路时宽时狭,估摸着每走十里地就必须得横渡一次;再加其水南注,多带泥沙,导致暗礁密布,舟船也不易行,使得陶侃惯用的法宝完全就祭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