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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校对版] 赤军 2394 字 2022-10-23

郗鉴答道:“裴景思为故中书令裴叔则(裴楷)第三子,东海王曾以之为豫州刺史、北中郎将、假节,后为石勒所迫,走依王彭祖。其人少聪颖,且轻侠,素有大志,吾闻颍川庾子嵩(庾敳)曾赞曰:‘此子鲠亮宏达,通机识命,不知与其父如何?至于深弘保素,不以世物萦心者,其过之矣。’”

刘演又问:“比郗公如何?”

郗鉴笑道:“不敢相比。然裴景思与颍川荀叔彦(荀绰)皆在幽州,惜乎王彭祖不能用,否则诚恐贵家难与拮抗。”

刘演愤愤地一咬牙关:“我家岂欲与他拮抗?本为国事,使宗人刘希还故乡中山去聚合部众,王彭祖不但阻挠,还遣燕相胡矩,并召段疾陆眷并力击破之!非止幽州,彼连冀州都当作囊中之物、私家产业,如此置朝廷于何地?!我料王彭祖迟早必反!”

怒骂过后,就问郗鉴:“郗公以为,裴景思、荀叔彦可肯弃王彭祖而来我临漳,或者西去晋阳,辅佐我家么?”

郗鉴略一沉吟:“若如此,则恢复司隶,破灭平阳,也多一份机会。只是不可操切,当徐徐说动之,以免为王彭祖所察觉。”

刘演说了:“我欲命人随陶德前赴幽州,游说二公,不知何人可遣?郗公可有举荐么?”

郗鉴想了一想,回答道:“范阳卢简鞅可也。”

……

卢简鞅名志父,是汉末大儒卢植的五世孙,因为庶出,而且相貌丑陋,所以在家族中的地位很低。他幼好刑名之学,治尚书、春秋,在所学上也跟时流格格不入,故而此前一直未能出仕。“永嘉之乱”的时候,在洛阳的卢氏一族商议逃亡去处,卢志父的堂叔卢谌本是刘琨的外甥,当然建议北投晋阳了,可卢志父素与卢谌不合,便离开族人,孤身东行,想要经冀州逃回老家范阳去。结果才走半道儿上,盘费就被盗匪给抢光了,他勉强逃得性命,流落在临漳附近,暂靠编扫帚出售来谋生。

等到刘演占据临漳,卢志父便前往拜谒。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难看啦,也不会清谈,故此不为刘演所喜,只是看在卢氏家门和自己跟卢谌的表兄弟关系上,才给了他一个小小的书吏做。直到郗鉴来到三台,跟卢志父交谈过几次,觉得此人颇有才能,便向刘演推荐,刘演才提拔他做了主簿。

当下听了郗鉴之言,刘演便即召来卢志父,要他跟着陶德一起到幽州去,拜见裴宪、荀绰,希望他可以说服那二位,放弃王浚,而转投中山刘氏。卢志父躬身领命,刘演问他:“可须我写一封书信与卿携去么?”卢志父摇摇头,说:“此行有如窃人财物,岂可留下证据?但求将军一章,能够证明末吏身份便可。”

刘演当即找来一张白纸,盖上了自己“定襄侯”的印章,交给卢志父。卢志父仔细叠好,摘下冠、帻,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发髻之中。

然后才找了一个熟悉北路的向导,由十几个小兵护送陶德和卢志父北进。他们很快就进入了石勒的地盘儿,好在有刘演的信物,自然一路畅行无阻。陶德一直悬着心,吊着胆,因为裴该跟他提起过,说我与石勒仇深似海,倘若石勒知道你是我的信使,恐怕会对你不利啊……最好别见他的面,就算见了,也千万别提是我派你去的!

好在刘演与石勒暂时还算和睦,而他派人过境前往冀州——主要是回老家中山国——也不是一趟两趟了,普通关隘守将直接就放过去了,没必要再去惊动石勒。因为石勒知道刘、王不和,根本不担心刘演会去跟王浚约定什么,还希望他派人回老家,就跟去年的刘希那样,在中山国招招兵、闹闹事,给王彭祖添添堵哪。

陶德与卢志父同行多日,自然难免要谈谈天,对对话。原本卢志父是瞧不起陶德,不惜得搭理对方的——他虽为庶出,范阳卢氏那也是一等一的经学世家,家门或许不如闻喜裴氏煊赫,但远在中山刘氏之上,对面却只是个不文武夫,哪可能有什么话说?然而终究陶德是裴该的信使,此番送信北上,到了临漳,他得巴结着刘氏,可等离开临漳,进而过了石勒的辖区,就该倒过来,卢志父巴结陶德啦。否则的话,只要陶德假装无意中泄露了卢志父的身份——即便并不清楚他奉了刘演之命,要去幽州游说裴宪和荀绰,仍然当成是普通向导——那王浚的手下能对刘演的部属客气么?不逮起来直接“喀嚓”一刀,就算是难得的仁人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