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勒召集将吏,假装气哼哼地让裴该又读了一遍桃豹的求援信,然后拍拍几案,就打算亲自率军往援。右长史刁膺赶紧劝说道:“明公不可轻看蓬关,此关虽小,正当蓬泽,易守难攻——尤其不适合我军北地骑兵驰骋,桃将军之败,也正根由于此。陈午小寇耳,倘若明公亲往,胜不足喜,万一受些挫折,反倒有损声威。还请遣将派兵增援,明公则仍然坐镇蒙城,指挥大局为好。”
于是左司马苟晞和从事中郎王赞都自请将兵前往,却被石勒摆摆手否决了:“陈午小竖,何劳道将、正长出马?”最终决定以孔苌为正将,支屈六为副将,率其本部骑兵,再增添五千步卒,到蓬关去增援桃豹。临行之前,石勒还装模作样地咬牙切齿发狠:“若不能取下陈午首级,卿等不必再归来见我!”
当然啦,此次发兵的真实用意,他早就私下里和孔苌、支屈六等人分说明白了。
当日晚上,苟晞邀请王赞来到他的居处,酒过三巡,不禁喟然长叹。王赞问他为什么不高兴,苟晞说道:“今日明公不使我等将兵,往攻蓬关,分明有疑我之意也。”
王赞说咱们才刚降顺,他还不能寄托腹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苟晞摇摇头:“明公才得晞时,数日间同食共寝,相谈天下大势,情好如汉高祖之遇张良也。然我说其东伐青州,却因为王弥的诡计而作罢,自此之后,他便开始疏远我……”
王赞还想解劝,却被苟晞一摆手阻止了。随即苟晞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正长,卿甘心长久屈居于一牧奴之下么?”
王赞闻言吃了一惊,赶紧端起酒杯来遮住了脸。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缓把酒杯放下,叹息道:“晋将亡矣,时势如此,徒唤奈何!”
苟晞说正长你不要太过颓唐——“王彭祖(王浚)在幽州,刘越石(刘琨)在并州,贾彦度(贾疋)在关中,晋未必即灭。况且汉之众将,如刘曜、王弥等,以及明……那牧奴互不统属,又多龃龉。若我等脱离牧奴掌控,即便不能力挽天倾,也可割据一方,做刘玄德,且未必没有中原逐鹿的机会啊……”
王赞低下头去不说话。苟晞长叹一声:“可惜啊,我劝那牧奴往攻青州,便是想使他与王弥起冲突,好从中取事。他倒确实与王弥刀兵相见在即,但却不肯使我等自领一军,似此情形,要如何才能成事呢?正长可有以教我?”
王赞心说原来你早就憋着坏呢……沉吟半晌,缓缓摇头说道:“我等既已降服,晋卒胆气自丧,胡人又不能用,即便道将自领一军,恐亦难脱明……那人掌控。若果有不屈之志,只有孤身而走,觅地自守,再徐徐收拢部众,以图后事……”
苟晞点头道:“正长所言,正合我意。”
“然则道将欲往何处去?”
苟晞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昔我曾任北军中候,随东海王征成都王(司马颍)于邺,于河北地理略知一二。今当逃往河北,以邺城,或邯郸、襄国为根据,北合王彭祖(王浚),西联刘越石(刘琨),阻河为堑。石勒自与王弥相争,二虎竞斗,必有一伤,即存者仓促间亦难追我。且待平定冀州,即可与王彭祖联军,渡河以攻石勒,或与刘越石联军,逾太行而挠平阳——此汉光武之业也!”
王赞听了这话,不置可否——他心说你当初有兵有将的时候,就没想着往河北去吗?如今孤身一人,想跑河北去成就“光武之业”,又能有几分胜算?不过罢了,我在胡人手下呆得也很不舒服,不如先跟你落跑了再说。
“欲建基立业,亟须人才……”
“我已密与舍弟(苟纯)言之,正长可愿相助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