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见过叶向高圆润,韩癀的古板,杨涟的持己,他们或多或少都带有“严厉”,可还是远不如眼前的来宗道。
他对来宗道的“三问”也颇为好奇,道:“来卿尽管问,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化淳也颇为好奇,不知道这位老大人要问什么。
来宗道抬起手,神色肃穆,沉声道:“第一问:太祖驱鞑靼而复中国,万千艰难,不尽其言。昨有建奴临城,社稷倾覆之厄,纵然万幸败归,皇上可有太子守南都?以万全我大明江山?”
朱栩闻言眉头微动,当年朱棣迁都北京,有诏命,帝守北京,太子守南京,保大明江山万全。这确实算是祖制,可他现在哪有什么太子?
朱栩这一辈,唯有信王有一子。
朱栩眯着眼,目光幽幽。他想起了历史上,崇祯皇帝本可以让太子去南京,可最终在朝臣的争辩中,决然没有允准,不止他自己身死社稷,也让南明失去正朔,陷入了内乱,各种皇位争夺,监国摄政此起彼伏。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良久,他看向一脸刻板的来宗道,慢慢的道:“这件事确实是朕欠考虑,若有下次,朕就册封信王长子为太子,驻守应天。”
来宗道眼神深深的看了眼朱栩,依旧抬着手,沉声道:“第二问:自古圣君,清、正、廉、明,敢问皇上,自登基以来,占有哪样?”
朱栩神色又微动,要说“清”,他占不到,好银钱的名声早就传遍天下。“正”也算不上,他任人唯亲,也是人尽皆知。“廉”也谈不上,他的内帑,恐怕是大明以来最多的了。“明”这个本来应该能算上,可阉党复炽就是他默许,甚至推动的,现在阉党被天下喊打,他这个皇帝早已经挂上了“昏君”的头衔。
朱栩手指敲的不自觉快了一些,这来宗道不亏是老奸巨猾的人,处处点在他的要害,他还发作不得。
他沉吟一阵,神色平静的道:“朕哪个都不占,可朕,问心无愧!”
来宗道神色不变,眼神有着微光闪动,沉默一会儿,又道:“第三问:自古民为水君为舟,现万民在水,皇上视己为何?”
朱栩刚要张口,旋即就一怔,这来宗道的话里有深意啊。
朱栩手指敲着桌面,慢慢的放缓,过了好一阵子都没有开口,目光在打量这个来宗道。这个老滑头,没有道理为难他这个强势皇帝才对。
来宗道脸上的严厉丝毫不减,目光炯炯的盯着朱栩。
又是半晌,朱栩才缓慢的开口,道:“我朱家受万民所托,执掌天下权柄,非水非舟,亦水亦舟,万民在水,朕在水,万民在舟,朕在舟,君民一体,同干同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