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郡码头,衔月宗的大船已经整装待发。
沈玉凝双手托腮靠在船舷上往码头看,孟朝暮去了军中没来,来送他们的是世子孟隽。
孟隽身着雀蓝的锦袍,银冠绾发,峻拔无俦,迎面走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沈玉凝猜他当年在京城的受欢迎程度肯定不输孟棠。
不过他在天边郡应该也挺受欢迎的,隔着人墙一样的护卫,仍然有大姑娘小媳妇脸红心跳的往人墙里看。
「二弟,路上千万保重,你我兄弟二人不知何时才会再见。」
「应该用不了多久。」
孟隽点头,抬手在兄弟的肩头拍了拍,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底满是欣慰的神色。
对孟棠而言,这天底下可能就只有兄长能这样亲昵的拍他,亲近他。
他却依旧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秋收在即,东北战事也一触即发,若兄长在东北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亦可派人送信。」
「哦?」孟隽听闻却有几分欣喜:「自你当上衔月宗主,可是第一次跟我说这这样的话,我还以为你我兄弟二人分道扬镳至此生分了。」
「不会,兄长永远是我兄长,和小时候一样,也一直是我的倚仗。」
「好!」孟隽很是感慨,又深深叹了口气:「这个家中,起码还有你是信任我的……」
孟棠欲言又止,他虽然几年未归,但西北王府的消息他却知道不少。
都说王爷和世子碰到一起,五次有两次大打出手,另外三次则会吵个天翻地覆。
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第二天还能碰杯饮酒,但二人心中若真没有芥蒂又岂会争执。
当年大嫂死的时候,大哥真的没有怨恨吗?
他和大哥不一样,他的情绪尽数宣泄了出来,恨也好,痛也好,他甚至说过要与孟朝暮断绝父子关系的话。
可大哥呢……他看似已经就此揭过,可在他心中又岂会真的没留伤疤?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羡慕你,」孟隽又笑道:「从小到大,你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还都能做的很好,我就不一样了,我想做的,从未有一件能够达成。」
「大哥想做什么?」
「我想……」他环顾四周,看似要饱览河山,结果周围一圈人墙阻挡了他的视线。
「当年我们一家还未进京之时,我就想去江南看看,听闻江南有微雨杏花,黛瓦粉墙,可我至今也未去过江南!到了京城后,我有领兵之才想做统率之位,父亲却让我在营中当个受人掣肘的总兵。来了君北,我又盼着父亲能早日醒悟,莫要将希望再寄托在先帝太子的身上,可父亲还是一味愚忠!」
孟棠的瞳仁微微一动:「太子是否值得你我效忠,也要见到才能知晓。」
「是……难怪父亲说你懂他。」孟隽点头,不再多言其他,只是一抬头又看向大船之上,和沈玉凝四目相对。
沈盟主冲他挥挥手,孟隽亦笑着点点头。
「她是吗?」
听到哥哥的问题,孟棠几乎脱口而出:「不是。」
「不过确实像……」他又道:「初见时,我以为你真的把弟妹找回来了,不过没关系,这天下统共就这么大,现在找不到,将来总能找到。」
没错,他大哥孟隽恐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将他视为疯子的人,当年他一度想要破开刘家陵寝,大哥拦住了他,并告诉他冰棺是空的。
他信誓旦旦的说,冰棺是空的。
无论刘娇娇是生是死,总之,她不在冰棺之内!
也是这样一句话,他在被隐疾折磨的生不如死的时候撑了下来,最后,他与父亲分道扬镳,去寻
那个不知生死的刘娇娇。
有时候他也会想,大哥当时说这样一句话一定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想将他从鬼门关救下。
但又有一种奇怪的信念支撑着他,让他莫名笃定,大哥说的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