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壮士杀的不只是我公孙正一个人,而是整个天下烽火之中逝去的百姓,那你又与贼人有何不同?到头来,你也成为了那样的人,满手血腥,沾的不仅仅是仇人的血,而是无数的无辜之人。”公孙正看着对方彷徨的脸庞,步步紧逼:“你现在来杀我,与亲手葬送你自己,你母亲多年来的委屈有何异?!”
哐当一声。
铁枪掉在了地上滚动,刺客目光已经转为暗色,嘭的一下跪了下来,他跪的不是面前的公孙正,而是一些心理寄托的其他东西,然后,宽厚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哽咽低泣。
公孙正伸手按在他肩膀上,也在对方对面蹲了下来,“人这一辈子要经历许许多多的生命在自己身边离开,然后人才会变得更加坚强勇敢,这是我父亲跟我说的,他时常做好战死在外面的打算,也希望将来我和我的母亲不要悲伤,你的父母也不希望壮士就这样把命看的这么不值钱。”
“当年的乱世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只听外面的人说起过。但如今天下安定,百姓不再受饥荒、战乱之苦,那些在战乱中死了亲人的百姓,仍旧会继续活下去,也比如你我。”
低泣的声音渐渐没有了,只有嘶哑的声音开口:“公子说的……郭淮明白。”
“明白就好。来,起来。”
在一片惊愕的目光里,一场刺杀就这样消弭了。就见公孙正将那名叫郭淮的人搀扶起来,替对方拍去灰尘,脸上的笑容是一片温和。
“先贤为我华夏子民开拓出最好的土地和江河,有着肥沃的农田、茂密的林野、山丘,给予我们休养生息的地方,如今世道太平了,好好让百姓喘口气,就不要再打下去了。”
公孙正握着他的手,拉着郭淮走去马车:“走,当年我父亲杀了你父亲,让你受苦,今日我还你一个兄弟,无论苦难还是富贵荣华,正与兄长共享之——”
一起走上车撵,神色肃穆,当着众人的面,重重的拱起手:“——一起看太平繁华!”
声音越过众人耳朵,冲过长街,白云如絮之下,是繁华的街市,行人熙熙攘攘传出笑语、谩骂,偷窃之人被人抓住殴打一顿,递送官府;满座的酒肆,贵客听着声乐,观赏着舞蹈,不时阔绰的额外打赏;农人带着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走过一间间商铺,挑选实用满意的东西;城外的商队为一丁点钱财与买家争的面红耳赤;满载货物的商队,已经去往南下的道路上,走过延绵的山脉,憧憬之后的能卖一个更好的价钱。
丰富多彩的万千生命里,有人在这渐渐安定的世道离开,也有新的生命降临,将无数的故事继续延续下去……
曾经犹如伞盖的桑树下,多了一块崭新的墓碑,豹头环眼的黑汉带着名叫刘禅的孩童在这片清晨里打扫落叶,温热的阳光照下来,余光里,有一道青色的身影骑马而来,他抬起头望去,眼眶不自觉的溢出了泪水:“……二兄。”
夏风抚动枝繁叶茂的巨树,纷纷扬扬的叶子落了下来,掉在对揖的二人肩上。
悠长的江水向东,交卸战事之后的年轻夫妻纵马奔驰在岸边,不久停了下来,走在草地上,望着在晨光之中摇曳的芦苇,吕玲绮轻轻靠在夫君的肩头,小声说了一句:“我想要一个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