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柔行走在蹒跚的人群里,将半块米饼递给一位老人,不远,一名抱着襁褓的妇人,怀中婴儿大声哭泣,青年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缠腰的布包里已经干瘪。近一月的长途跋涉,起初所带的干粮早在半道吃的差不多了,原以为到了犷平迎到援军便是解了粮食的危机,然而到头来鲜卑人要杀他们,就连同为汉人中也要杀他们,一路南下,队伍那股心气早就消散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蹒跚而行的人群,咬牙切齿的捏紧了拳头,却又是那样的无力感。
“世道啊……就是……这样的。”
身形消瘦的老人握着那半块饼子拍了拍这位青年的胳膊,艰难的挪动脚步走过去,将米饼塞给那位妇人,满身深纹的脸上笑起来,皱子更深了。
“……稍不留意就死了,但没关系……让小的活下去……才断不了咱们的根。”
所行一路,阎柔见过他几次,已经熟悉了,第一次是在遇袭那片林子里,老人喊的那句“鲜卑狗贼,汉人是杀不绝的——”一直记着,偶尔想来,都有股血在燃烧的感觉。老人缓慢的走回来,拄着木棍走在前面,斑白的长须迎着风抚动。
“……只要根不断,汉人不绝,总有一天……咱们也会让鲜卑人尝尝苦头的……”老人边走边与阎柔说了许多话,听到前方在喊休息的时候,方才颤颤巍巍的在一块石头靠坐下来,望着那边精气狼烟的骑士,浑浊的眼睛微微出神。
随后,嘴角笑了一下,“当年我亦是有儿有女,还有老伴……记得那年秋天,檀石槐带兵侵汉……家家户户基本也就死绝了,老汉因为有些手艺,就被带走,与牛羊关在一起十三年啊……”
老人捏紧木棍,转过头来看向青年,眼角湿红起来。
“……你见过活生生饿死的人吗?我见过……记不起是哪一天夜晚了,一个妇人被丢进了羊圈里,就离我不远的地方,人还活着,不过身上到处是伤,大抵是受尽凌辱,披头散发的看不清模样,她在地上扭动挣扎……伸手向我们要吃的……可我们哪里有吃的啊……等到天亮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嘴里塞满了羊毛、青草还有土……那是饿的啊。”
阎柔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那妇人饥饿的画面……
……
树叶飘落枝头,落在地上,步履踩过去。
“老夫与你们所思不同,公孙瓒与我有隙乃是私,于公上来讲只是政见不同罢了,接收公孙止事小,与鲜卑交恶方才事重,老夫收这些蛮心日久,岂能毁于一旦,在私我或有亏,但于公,老夫堂堂正正,明明白白。”
刘虞背负双手,语气有力,他望着众人:“……若为一个公孙止,而让幽州再起战火,波及更多百姓,那才是我这个州牧的罪过,等死了,老夫也无颜下去见列祖列宗。”
“尔等该明白了吧?”
众人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