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北虏以屡败的残破之师,居然也真能在这河口顶一顶,并不是如人们想象的那样一触即溃。
张瀚骑在马上,两手控着缰绳,很多人在看他,在这战场上他需要保持最好的仪表风度,展现出主帅应有的风采,然而离他很近的人才看的到,张瀚两手紧紧握着缰绳,指节都捏的发白了。
不管怎样,当看到自己的部下流血和死去时,这么多人因为自己的欲望和指挥奋力死战,不惧生死,张瀚发觉自己还是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无动于衷。
然而他也知道,不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在这种河口渡河而战,稍有松懈就是前功尽弃,在这种时候,两边就是要顶住压力,谁先顶不住,谁输!
张子铭和傅青铭等人的嗓子都喊哑了,很多人激动的眼泪直流,也有不少人担心,此时他们才知道战争不是儿戏,瞬息间就是无数条人命,很多人如张子铭一样,有子弟在商团军中当兵,在此时此刻,前方每战死一个人,他们的心就揪起老高,因为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每死一人,人们就仿佛看到是自己家的子弟落水飘浮。
相对于人们以前的想象和看到的小规模骑战而言,甚至对很多和裕升的军人而言,这一场河口之战都是此前没有想象到的惨烈与宏大。此前的骑兵战声势虽大,但没有这么激烈的碰撞与抵抗,蒙古人对全副武装的战兵时箭矢毫无用处,他们只会兜圈子,惨败,逃走。在这一场渡河战中,弓箭这种最古老的兵器发挥了最大的效用,以前弓箭发挥的作用,不如今天这一场战事的十分之一。
宏大,壮烈,粘稠的鲜血不停的洒落河中。
在此时此刻,哪怕这是一群商人,百姓,民夫,只要浮桥搭成,有人一声令下,他们也会奋力向前,与敌厮杀!
李从业是团指挥中靠的最前的一个,张瀚和王长富,梁兴等人多次派传令兵叫他靠后,李从业都没有听从命令,停止向前,等浮桥搭到一多半时,李从业已经在几个护兵的簇拥下到了浮桥中间。
铳手就在他身前不远打放,李从业身边都是战兵,几条浮桥差不多前后就要完工,蒙古人也知道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们的头顶还是不断的有炮弹掠过,然而河边的射手距离浮桥太近了,炮兵完全没有办法发挥真正的作用,威胁并不大。而大量的披甲射手甚至被挤到了距离浮桥不到二十步的河中,就这么站在水中向民夫和辎兵们射箭。
也有不少甲兵承受不了火铳手带来的压力,他们开始向浮桥上的火铳手还射,箭矢落在浮桥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对戴着铁盔和披着铁甲的战兵来说,箭矢几乎毫无用处。
半空中突然飞过无数骨朵,这是蒙古人最前排的披甲兵投掷过来的,距离已经只有几十步了,他们开始掷出手中的投掷武器。
有铳手被骨朵砸中了前胸,口中喷出鲜血,人和火铳都摔倒在河中,赤红的河水上方冒出密集的气泡上来。
也有战兵被砸中头盔,整顶盔都打飞了去,头颅被打的凹陷进去一块,人立刻倒地死去了。
也有人被砸中胳膊,大腿,整个浮桥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也有骨头被砸断的咔嚓声响,还有人痛苦的呻吟声响。
在这时,李从业从浮桥上猛然站起,他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南方人,身形和面部一样清瘦,也没有留出浓密的胡须,看起来并不象一个大将,然而此时李从业发出一声怒吼,率先将自己手中的投枪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