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当钦差出现在面前时,这些人的心思都有点忐忑,包括早已经得到消息的张宗礼。他本来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当范进的目光扫过他的面门时,恰好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随着便是一声惊雷,他的心莫名一紧,眼前的白面书生在闪电映照下,相貌竟是异样狰狞。
范进并没有发火或是惩办谁的意思,走进来就直奔张宗礼的房间,看着桌上的酒肉一言不发。张宗礼摸摸头,陪笑道:“弟兄们这些日子太辛苦了,下大雨的时候没仗打,所以小的犒劳犒劳大家。”
张财这时摘下斗笠露出面目,朝张宗礼道:“这话说的混账!你们在房子里还辛苦,钦差老爷冒雨登山又怎么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学的差事。快去重新备办一桌酒席,越快越好。还有房子预备好没有,老爷这队一共六十三个人,全都要休息,要口粮。哪个办不下来,就算老爷不办你,咱张家的家法也不饶。”
“财伯别生气,小的这就去办,马上去!”
张宗礼擦着头上的雨水,转身向外走,张财朝范进赔笑道:“这帮丘八,就是脑子不好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老爷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无妨。我来这里是求财的,只要生意做得成,一切都好商量。”范进这时已经在身边的人伺候下,脱下自己的斗笠蓑衣,身边两个女子,一个年纪略轻英姿飒爽,一个年龄大一些,却如盛开牡丹,正在好年华。
张财在塞外跑生意时远远见过三娘子几次,现在看来,感觉这上了几岁年纪的女人有些像是三娘子,但是又拿不准,只在心里记下。他又道:“张宗礼这个混账东西,不懂得怎么伺候贵人,还得老奴去教他。老爷在这里宽坐,老奴去去就来。”
“您请便。其实酒肉的事都好说,只是辛爱那边?”
“老爷放心,消息老奴会安排人送,这一半天肯定就有下文。”
张财行个礼,扣上斗笠出去,不多时就找到了正吩咐部下预备酒肉的张宗礼。两人站在露天,任雨水打在身上,低声交谈道:“我们的人算上我只有九个,其他五十四个都是范进的人。在大同遇刺时,范进露过一手,他会功夫。其他的人也不是废物,全都带着鸟枪,带队的戚金是戚继光的侄子,将门虎子不好对付。你的人好用不好用?”
“财伯放心吧。我的人虽然比他们少,但是是上过阵杀过人的,打起来不吃亏。只要动上手,其他人就没了退路,只能跟着我干。沙里飞的马队在山里藏了两天,就等我们的消息。他那一百多人虽然不能攻城,可要是在平地上较量,起码能拼掉范进一半的家当。再说不是还有大汗了么?”
“废话,辛爱的人动了手,我们就被动了。老爷子有话,要光明正大的办他。到时候还能给你请功,让你升官。”
“今晚就动手?”
“别急,等到交易的时候,标营一露面,你立刻就动手抓人。”
“一切听财伯吩咐!”
边墙之外,大小帐篷汇聚成一片汪洋,象征着军势的庞大。自俺答封贡以来,这还是土默特部落第一次集结如此庞大的部队,以近八万人的兵力,向大明边境施加压力。兵多累将,如此庞大部队的调度安排,乃至物资补给,都是巨大的压力。辛爱在得到大军支持的同时,也承受着这些俗务带来的巨大压力,让他本就病弱的身躯,负担越发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