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点点头,“大哥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你大哥不至于为了个妇人就牵肠挂肚,这些年在边关见惯生死,与儿女之情早就不放在心里了。其实如玉能够找个好人家,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如果她嫁给我,过不了几年就可能做寡妇,也未必就是好结果。她的性子直,说话冲,从小在军户人家长大,满嘴脏话。你今后多照应她一些。”
薛五看看兄长,“如果大哥放不下,我可以把她追回来。一切还来得及。”
薛文龙摇摇头,无力地坐在床边,“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大局,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牺牲。沙场上一支军令,我们就要牺牲性命。与之相比,男女之情就微不足道。她恨我才能过得欢喜,所以我就特意挑些伤人的话说,就为了两下了断干净。如玉的性子我了解,怕是今后要刻意针对你,你看在我的份上,多迁就几分。另外,告诉你的男人,如果他最后做不到他答应的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一路跌跌撞撞回来的梅如玉,进了房间就一头扑在床上,任是怎么叫都不起床。头埋在枕头间身体微微抽搐着,时不时举起拳头朝着床头猛捶,金七姐在旁冷眼旁观,先是不言不语,随后就陪着梅如玉一起哭,边哭边道:
“老天爷对咱们女人太不公道了,这天下的男人坏,最后却都让我们女人来承担这份罪孽,这不公平!妹子心里委屈就哭出来吧,有姐陪着你,天大的事咱也过得去。”
一直哭了一个多时辰,梅如玉才收住哭声,将布枕抱在怀里,问金七姐道:“七姐,你上次和我说,巡按……欺负你的那天,一直还在念叨我,这事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混账来本来就是冲你来的,姐姐替你挡了一劫而已,要不是我拉下脸来主动往他眼前凑,你那天就被他给毁了。那时候他还不住地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房。好在他的娘子厉害,他也不能时时有空偷腥,否则还是哥麻烦。不过你别怕,就算他来,也有姐在。大不了再被他弄上几次,姐是过来人,跟你不一样。”
梅如玉摇摇头擦去脸上的泪痕,深吸几口气,忽然冲到外面大声叫喊着,直到几个看护女卫过来询问,她才道:“我要两坛好酒,还要一身好衣裳。你们去和巡按老爷说一声,我今晚要请巡按老爷喝酒,有话跟他说。”
金七姐不明所以地看着梅如玉,后者惨然一笑,将布枕高高抛起,随即将那笔直如鹿的长腿一抬,使出一记朝天蹬。两条腿形成个“一”字,枕头化为片片碎布,荞麦皮如同黑雨淋在她白皙的脸蛋上。梅如玉神情冷静,语气低沉。
“不用七姐你再牺牲,该我承担的,我自己承担。反正已经瞎眼看错了人,我何必还守着?好日子谁都想过,我非要过出个人样来给他看看!”
范进房间内。
刚刚接受了范进“惩罚”的薛五面红耳赤地倒在他怀中,小声请罪。与面对萧长策的冷漠完全不同,冰山女神化作了伏低做小的小女人,不住地祈求男人谅解,样子谦卑到了极处。
范进微笑道:“我答应过你的事,又怎么可能怪你。如果你大哥真的选择梅如玉,我不会为难他们,至于这里怎么做,另说。就算现在你想留下她,我也可以答应你。对我来说,梅氏不过就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念头当然会有,这是男人的自然反应。但是说非要得到她才行,其实也谈不到。她不是你,不是卿卿,也不是咱们家其他女人。只不过是个好看的风景,能欣赏固然好,赏不到也无所谓。只要你满意,怎么都好。”
薛五依偎在丈夫怀中,满面都是幸福。“只要退思欢喜,我自然就满意了。梅氏多半要拿我当大仇人了,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别记恨相公,随便她恨谁都好。相公,要是你遇到我大哥那种局面,会作何选择?”
“那还用说?自然是带着女人跑掉了。管你是为了什么样的大局,我也不会牺牲爱我的女人,让她和其他男人上床。于你兄长而言,他认为自己很伟大,为了做成大事业,自己可以牺牲儿女私情。可是对我来说,如果连儿女私情都不能保全,那么这个大事业于我何干?就算鞑虏提兵百万来犯,不把你交出去就要束甲相攻,我也和他打一仗,大不了玉石俱焚,凭什么交人?当然,有的时候一个人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对抗不了大局,你想不想无关结果。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就真的去欺骗自己,把这一切说得心安理得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