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笑道:“那老伯觉得范大老爷是不是好官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了。就算是当年的海笔架也不如老父母啊。海笔架当巡抚的时候,没人敢欺负我,却也发不了财。范老爷当父母官,我就有了这个摊子,每天不用下田就能赚到钱,将来还能雇人给自己干活,自然是范老爷好些。我们现在就盼着范老爷在这里待下去,我们就有福了。最好是做完知县做知府将来再当巡抚,到时候说不定我也可以盖个大房子,再买十几个胖丫头,当个有钱人了。”
少女道:“那范老爷要是调到别处呢?”
“那怎么行?范老爷是我们上元的父母,哪里能去别处?朝廷要是调老父母去别处,我们就请村里的顾老爷出面,给万岁爷爷上个说贴,一定要让老父母留在我们上元。这是老天派下来的福星,哪里能让他去别处。”
少女展颜一笑,“你说得对,范老爷就是福星,哪也不许去。”说完话,随手丢了个东西在摊子上,随着书生离去。那老板拿起丢下的东西,却见居然是一枚金豆子,连忙放到嘴里去咬,见是十足真金,欢喜得一张脸成了绽开花朵,不住道:“财神!我今天遇到财神了!”
“姐夫你听到了吧?你的子民都不想你走,你平日一直说要考虑民意,你现在上京,就不管百姓怎么想了?”
徐六在衙门里当了这么久的内计室,已经很是干练。在范进面前做出可爱模样,是为了让姐夫欢喜,不代表她真的还是个呆萌。要留住姐夫,也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如今上元县刚有点起色姐夫就走,那不是跟什么都没做一样?像是我们女塾,原本就是文社里的女孩子,现在有上百人,还有很多女孩子想要进来。宋氏愿意再捐两处房产出来做女塾的地方,姐夫现在一走,这女塾就全完了。姐夫教女子读书,让女子不必居于男子之下的想法,不就全落空了?还有丝绸……”
她一样样数落着,不放范进一回手,将一块米糕丢进她嘴里,徐六猝不及防呜呜地半天,才把半块米糕嚼下去,气呼呼道:“姐夫之前说那些都是骗人的,你一想到张家姐姐就什么都不管了是不是?”
“是啊。我是个进士啊,就算什么都不干,都能过得逍遥自在。如果不是为了你张姐姐,我犯得上这么拼?”范进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我是为了舜卿才做这些,现在有机会回去成亲,我留在这里等,那不是本末倒置?”
“那姐姐也可以来江宁和姐夫成亲啊?自古来夫为妻天,姐姐与姐夫情深义重,就该考虑姐夫的苦衷。”
“别胡闹了。我是流官不是土司,你姐姐又不能跟着我到处宦游。太岳相公不忍爱女远嫁,要留在眼前方便照看,这些都是情理中事。怎么也不可能来江宁啊。”
徐六可怜巴巴地看着范进道:“那姐夫你……就肯定不回来了?”
“不好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从常理上说肯定不容易。不过我多半不可能任京官,我当初在刑部闹的那件事,搞得六部都拿我当老鼠,谁也不会愿意我这么个人进去,把部里闹个天翻地覆。最大的可能,还是外放,将来如果运气好,就做个部堂侍郎,如果运气差,就做个五马黄堂。如果有的选,我可能去扬州,但是这只是个想法,能不能实现要看朝廷里的博弈。回江宁……很难了。上元这里我会举荐个妥帖人物,不会坏了我的规制,再说有你大哥他们看着,谁也不敢这么干。女塾可以开下去,虽然我不能当老师,但是你们也可以找到足够出色的人物,其实六妹你就可以当老师啊。”
徐六摇头道:“我怎么行?会被人笑死的。”
“怎么不行?你们又不是去考状元,无非读书写字,学习一技之长,拥有一个和丈夫分庭抗礼的本钱,不至于完全靠丈夫生活,被夫家拿捏。从这个标准看,你其实比我合适,你也知道女塾那边我现在头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