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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想吧,一准是北上去京师对不对?县里告不下来就去京里,一则三法司二则相府再大胆一点就去告御状对吧?看你也是个聪明人,但是在这件事上怎么就如此糊涂?本官说过了,你家的事对你来说凄惨到了极处,在京师大佬眼里,这算的了什么?交了状子就要给你办,天下间有这种道理么?皇帝也好相爷也好,不是你家的奴仆,为什么要为你做这些?你告状不等于你说的是真话,相爷和皇帝都远在京师,如何调查?最后还是要发回地方,让地方官自己查清楚。最多派个御史下去,帮助调查。你告了御状,最后又转回扬州府,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沈三脸微微一红,没想到自己的算盘居然被这县令全都看破了,尴尬之余,又有些忐忑。

“再说你真以为想进京就一定进的成?宋国富的礼都送到我这了,进京的路上不会安排人取你性命?沈家现在只有你一个活人,如果连你都死了,将来就算报了仇,你也不会看到。这状子本官既然接了,就要负责到底,在案子查清之前,不会让你这个原告离开我的掌握。给我好生在这待着,哪也不准去!志高,点香!”

沈三被范进训的一句话不敢说,乖乖回来去写文章,房间里寂静无声,过了一阵,窗棂忽然被人弹响。读书人养气是起码的功夫,沈三这方面的素质不差,并没因为外面的动静就分神,依旧低头写着东西。范进向窗户那看过去,随后摇摇头,让范志高看着这边,自己迈步而出。

刚一到门口,就见头上戴着雪色风帽,身穿白色皮袄,整个人如同一只大号兔宝宝的徐六跳出来大声叫了声:“姐夫!”

张舜卿来的时候,姐妹两人聊了几次,不过有了丈夫,张舜卿对于这个小姐妹的亲近程度差了不少,不似过去那么亲密,私下里也向范进说过,她的身份不适合再县衙门里,万一被哪个书办勾引闹出丑闻来,吃罪不起。既然没了出家的念头,就干脆把她送回府,甚至她出家也是她自己的事,总好过在县衙门出事。

徐六不知张舜卿背后打算依旧每天找姐姐来玩,等到张舜卿走后,依旧每天到衙门点卯,比正职差人还认真。只是这几天天凉,范进就不许她来,没想到今天又自己跑来了。

她拉着范进到一边,献宝似地把手一举,将一叠文稿递过去,“姐夫,你看这个!我这几天刚写的。”

范进看了看,“六妹的文墨越发长进了,但是你这路数偏了,不要总是小姑娘被个坏男人欺负了,然后坏男人幡然醒悟,又去找她。坏男人永远就都是坏男人,不会因为欺负了一个小姑娘,就改恶行善,对她一心一意的。他只会吃干抹净,把小姑娘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知道么?”

徐六笑道:“我知道啊,姐夫教过我很多,就是不想我被男人骗么。可是这种文章姐妹们喜欢,我就写了,反正大家高兴的。再说也不一定男人都那么坏,像是姐夫,宋国富送的那对姐妹,不就是送去学戏了,也没有吃干抹净。对于小姑娘来说,只要她觉得那男人对她好就够了,至于他有多坏,其实也不是都在乎。像我爹,在外面其实有好几个女人,和家里的丫鬟也有瓜葛,我娘都不在意。娘说过,只要不争名位,都随他去。我大嫂也是,明知道我大哥在外面有女人还有男人,也知装什么都不知道。我娘教过我,对男人不能管的太严,该糊涂就得糊涂。如果管的太严,男人就要跑了。”

“敢?有姐夫在,谁敢跑我打断他的腿!这么冷的天,六妹不在家怎么跑来衙门?”

“我穿得厚,不怕冷。在家好没意思,再说年底下衙门太忙,我要来帮忙的。对了,头两天扬州有个姓宋的商人,送来一张整虎皮。我趁着爹不注意偷了出来,给姐夫来当毯子裹。姐夫,扬州也有老虎?”

“扬州啊……当然有老虎了,不但有而且格外凶恶。别的老虎一次只吃一个人,这虎一口下去,可是要吞百十人,连我想要救的人都被它吞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啊?还有这么凶的虎啊?”徐六吐吐舌头,过了片刻,又道:“那姐夫几时带我去扬州,打死那头大虫?”

“那大虫很凶的,我也不敢说一定打的死它。”

“再凶的大虫也肯定不是姐夫对手,到时候一定打的死。”徐六目光里满是崇拜,同为名门千金,与张舜卿的风采却全然不同。徐六的小脸在寒风中通红,离范进距离更接近一些,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姐夫……这个年我在你衙门里过好不好?在家里好没意思,我想在衙门里,人多热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