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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热的天气让她肝火变得格外盛,以至于失去了理智与畏惧,决定要打上门去捉间。如果真抓到师徒两个混在一起,她一定要抽盘琼几个耳光。哪怕随后被范进打得哭爹喊妈,也好过现在这样。

越走汗越多,勇气却随着汗液渐渐流失,等来到门首时,踹门而入的勇气已经彻底消失。自己连个妾都不是,又凭什么去打人?若是他们真的已经那样了,自己更应该瞒下这一切才对:家丑不能外扬。

她悄悄绕到后窗,为了通风,那里是开着的。她搬了几块石头垫脚,向里面张望过去。就见房间里两人衣服完好,再看盘琼面容严肃,没有一点媚态,心知是上了高二家里的当,如果真打进房去,便一准会吃亏。

头侧过去听。就听到里面范进的说话声:

“琼儿,董小五那里我去问过,也让张铁臂去了解过其他人的消息,得到的答案差不多。杨家确实从他和城中一帮机户手里买过绸缎,样式种类与你们要的相同。董小五自己,就用妆花手艺织了八匹上好花缎。这回杨家付的是真金白银,绸缎收上来,事情都是真的。但是负责收货的管家突然失踪,这话多半也是真的。杨家也派人在找,还找了城里几个老大出面,也请乞丐团头帮忙。但就是不肯报官,你说这说明什么?”

“自然是怕我们知道消息。一惊动官府事情必然会闹大,那些衙役公人的嘴巴不严,消息传到码头上,我们就会知道。由此可见,他们所提出的延迟交易请求是个借口,他们现在根本交不了货!”

“至少不能如数交货,好在你们的苏木象牙也没都交给他们。从损失上看,你们最多是损失定金那部分,比起你们已经收到的货物来说,损失还不算太大。”

盘琼摇头道:“事情不是这么个算法,这笔生意关系到林獠的信誉,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搞不到如数的绸缎,我们会在那些佛郎机人面前失去信誉和面子。在海上这两样东西,往往决定着这个船队的地位。没了信誉还怎么做生意啊?其次,这里的天气太差了,象牙苏木的保管很成问题,为了避免它们真的烂掉,就必须想办法卖出去。可是在江宁除了师父以外我们没有人可以帮忙销售这些东西。如果要卖,只能赔本以很低的价格出手。毕竟这些东西并不是破碎残缺的,对方拿住这点就可以杀价,否则可以报官。我怀疑,这是一场交易上的阴谋,杨家人与人合作,想要夺取我们的象牙。毕竟他们不知道,我们有师父这条线,可以把这些商品都卖掉。”

范进道:“你的思路不错,确实有此一说,但是这些东西在别人手里,保存一样很困难。所以得到它们的人,同样是急于出手的。我派人了解过,最近江宁这边药行里,对苏木的需求口子不小,可是吃下你们这么多,还是力有未逮。它们的销路应该是往北,甚至直到京里。毕竟京城才是这类东西最好的销售场所。能做这种生意的,必然是大有力量的商贾,背后肯定还有官府背景,否则没法经营。很合适的人选就是冯邦宁,可他又是不可能和杨家合作的。两下即使不为敌,也不会为友,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

“那就是说,在这次的陷阱里,杨家也是猎物的一部分?是那个卖家在坑我们!”

盘琼瞬间就找到了问题所在,对方让自己找杨家买货,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先让他们达成交易,再让他们不能按时完成交易。苏木象牙越放越糟,想要卖又不容易。他们完不成交易只能去找这个中介商,但是其又不可能承担交易完不成的责任,最后只能以极低的价格收下这些象牙苏木作为补偿。

这支假冒贡使商队吃个哑巴亏,白白损失一笔货物,只能认倒霉。连那大卖家是谁都不知道,想报复都办不到。至于杨家,光是那些消失的货物,就足以让杨家五劳七伤,那卖家真怕也不会轻易饶了他们,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对杨家进行侵夺。

范进思忖着,“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骗局的主要目标不是你们,而是杨家。他们是要把杨家逼到死路上,一下子吃掉他全部的家产。至于你们,只是他完成这个布局的道具而已。从一开始散布要开销路的谣言,就是在为这次的骗局做准备,至于来的是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不管是谁,结果都是一样的。”

盘琼沉着脸,“哪一行都有自己的规矩,不管是谁都得遵守规则。他坏了行规,就不怕以后自己的货出不了海?就算我们找不到他的人,也能找到他的货,让做他生意的商人,在海上寸步难行。”

“你说的这个问题当然存在,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他最后一笔生意。做完这笔生意,他就要收手了,今后跟你们不会再有交集。这也就意味着,这次他会不顾吃相,肆无忌惮,不会有任何顾虑和体面!”

正说到这里,门外高二家里的那嗲嗲的声音忽然高叫道:“老天爷,郑娘子你怎么跑到窗户那去了,这是要唱哪出啊,脚下还垫了砖头,留心摔到可不是好耍的。太爷啊,外面来个叫扣儿的姑娘非要见您,看她样子哭得很难过,您说是见还是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