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能大白天的……再说,她就是个下人,怎么配得上姐夫这样的才子。就算姐夫想……也该找个……就是那种,那种……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才对。”
范进摇头道:“你这就不对了。我已经有了你姐姐,大家闺秀也好,名门淑女也好,谁又甘心为妾?到时候白白坏了人家终身,这就不作兴了。”
“也不是啊。”在范进面前一向乖巧听话的徐六忽然抬头反驳道:“姐夫这话说的不对。大家闺秀也不一定不能做妾的。比如……庶出。那个我听娘说过,前朝徐少湖以韬晦之计自保,便把自己的孙女,许给奸相严嵩的孙儿为妾。严嵩那孙子不过是一武夫,徐少湖是仕林首领,江陵相公之师,他的孙女都能给一个武人做妾,凭什么大家闺秀不能给姐夫这样的才子做小?”
“那不一样。当时是徐少湖要让严嵩释疑,而用的计谋,不能做数的。再者,那婚事只是一说,并未真的成就。等到严嵩倒台,徐少湖将孙女鸩杀,以保全自家体面。这事说起来,我其实很看不惯徐翁作风的,不管他为国除奸功劳多大,那孙女何等可怜?再嫁个人就是了,何必非要她死?爱惜羽毛到妄顾人命的地步,就让我心里不怎么赞成了。”
“我知道啊,姐夫是好人,不会像徐少湖那样做事的。可是那也说明,大家闺秀是能做妾的……”
“那她自己也很委屈的。明明可以做大妇,最后落到妾侍地步,心里不会高兴。一开始或许还可以忍,日久天长,十年二十年,她心里必然会升出委屈,日久天长抑郁成病,那便是无利有害。”
“不不,姐夫这话不对。如果一生孤苦,或是所嫁非人,才会抑郁成病。每天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即使做了大妇,也不会欢喜。你看话本上都写了啊,只要和心中喜欢的男子在一起,即便是忍饥挨饿,又或是做乞丐也是欢喜的。做小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也不是所有大娘子都会欺负人,至少不会欺负每一个妾室。”
范进回头看过来,徐六被他一看,又把头低下去,脸红得比方才更厉害,期期艾艾道:“总之……就是那个下人不配姐夫……我知道很多好人家的女孩子喜欢姐夫,也愿意做小的。”
“或许吧……不过我的运气在遇到你张姐姐时就已经用光了,哪里会有那么傻傻的大家闺秀喜欢我。这种事不想了。今天这事我也有不对之处,可是你也得记着啊,去哪都得记得要敲门,这是礼数,是你自己国公府的体面。免得让人笑话,知道么?再说,遇到坏人,你是会吃亏的。所以今后去哪,带上你那几个婆子,她们可以保护你。”
“我知道,我去哪里都带着婆子的,只有去姐夫那里时才不带。”
由于范进放上元,句容的田产数字对他意义不大,清查田产的工作就这么停止了。虽然事情只是开了个头,范进也没打算把这些数据交给李蔡,可这些女孩子的工作成绩不容抹杀。
她们只是群文学少女,不是衙门里的书吏,这么短的时间,要理清两乡田产不是一件易事,其中所费工夫心血非同小可。只看徐六的神色,就知道她怕是也有几晚不眠。再者,这位六小姐向来得宠,在家里只管花钱不管赚钱,几时会操心过田产家业这种俗务?
一支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笔写起田产耕牛这种事,其中艰难不言自明,范进心中对徐六的付出自是感动,于她数落郑婵的言语就不往心里去。一些伤人心的话,更舍不得说出来。只随着她,向海棠社的那条船过去。
海棠社的女子,租了一艘船,就在范进的官船之后。这些女子都算是范进粉丝团,自然愿意跟着偶像走。自己本身都是江宁人,离家日子一长,就难免想回去。尤其如今听说偶像放上元县令,就更不想再留句容。
在她们心里看来,有范进保护,就不会出危险。一些女子不是上元人,但是可以借住在上元的姐妹淘家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一见范进过来,这些女孩子就兴奋地迎上去,将几本账册放在范进面前。翻开帐簿,就能看到那些娟秀的字迹书写得账目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