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麻烦?男人找女人的麻烦,老娘会怕么?那两个饭桶,老娘三两下就让他们变成鼻涕虫。冯邦宁只合去吓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敢对我下手,我就榨干他!你放心吧,他找的是未出阁的大姑娘,看不上别人用过的,对我没兴趣。因为五儿的事,我算是得罪了黄公子。可是江宁这里藏龙卧虎,我背后也是有人的,他不敢干什么,就是让一些人不来我这里。少赚钱罢了,没什么。我警告你啊,别想着当英雄给我出头什么的,老娘用不着。”
范进哼了一声,“我这次放了上元县,就有维护地方之责,至少在我的地盘,不许他再像过去那样乱来。你……来上元吧,我保护你。”
马湘兰心头一颤,笑声依旧,眼泪却已经肆意流淌。她的处境自然不是像说的这么轻松,这次到苏州,也向王稚登说过冯邦宁的恶行。后者除了发一通感慨外,却再没有其他意思表示。
她倒不至于因此就生王稚登的气,毕竟王只是个文士,不大可能管得了冯邦宁。但总归两人相好一场,从女子的角度上,自然希望找到一个能保护或是愿意保护自己的男人。从头到尾这位多年爱人没说过甚至没想过保护自己,让自己托庇于王门。而枕边这个男人,充其量只有一晚之欢,就想要保护自己?
她忍着泪强笑几声,“你保护我?哈哈,我听五儿说你是封流才子,没想到原来是个雏。你该不是以为我和你这样,就要嫁你吧?老娘什么人啊?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就是今晚很无聊,找个男人陪我罢了,你收了银子,我得了快活,公平交易,别想太多了。我的幽兰馆是开在江宁县的,税也交在江宁,你就算有太岳相公的势力,也不能捞过界啊。你当了官不比过去,是不能到幽兰馆玩的,县官不许出自己的管界,否则就要砍头。大不了等你日子艰难时,派人给我送封信,我念在今晚旧情份上,光顾你一次……”
“四娘,你听我说,我认真的。五儿那边我去说,她是个明理的人,不会真因为这种事就怪你什么。我的家里不可能只有一妻一妾,总归是要进人的。我本来无意破坏你和王伯谷的感情,可是我不想看你这么苦着自己。你和王伯谷能有结果自是最好,但是看他现在这样子,我看你们两个这辈子也就是这样。我可以……不让你那么伤心。”
“我……我哪里伤心了?”抽了抽鼻子,不能让对方听出自己哽咽,在范进的手摸到脸上之前,马湘兰已经飞速擦去泪水。多年欢场生涯,早就练就了想笑就笑的能耐,干笑几声道。
“我刚才都是骗你的。你们男人骗女孩子脱衣服的套路,老娘都会的。你看,这不就是假装难过,就骗了你陪我么。要不然你这种大才子,哪那么容易就被我弄到手啊。我和伯谷的关系好得不得了,在苏州几天啊,我们两个千般恩爱。什么纳妾讨小,都是骗你的,只有你这种小家伙才信。”
范进一笑,“你方才那样子,可是骗不了人的。你们两个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我也知道,今晚你不会做出决定。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放下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天下不是只有王伯谷一人是你的出路。如果你想找肩膀靠一靠,我愿意把肩膀给你。”
“呸!老娘借肩膀给人时,你还没出生呢。我不需要。你到底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要穿衣服了。”
范进紧紧抱住她,“四娘,那我们不说这个,换个说法,不提感情只提交情,你愿意把幽兰馆迁到上元么?我是县官,总可以帮衬你一些,至于搬家使费,我来想办法。”
“不了,太麻烦了。我那么多兰花,一挪就死光了。再说你在上元做官也做不久,总不能让张大小姐等成望夫石吧?用不了多久就得回京当官,等你走了,我难道还迁回去?等过几天五儿一回来,有她陪你,你很快就把我忘了。别总跟个小孩子似的,吃了个甜头就拉着不放。大不了……我去衙门找你啊。”
“湘兰,你听我说,这清楼总归不是长久之计,我是想给你换个营生。你不说我也想得到,五儿离开后,幽兰的生意肯定不如以前了。你还要照顾一帮姐妹生计,现在撑得很辛苦吧?”
“乱讲话。五儿那种臭脾气的留在我身边,才是拖我后腿。她不在,不知道我生意有多好。每天银子赚到手软,我都想赶快休息一下,要不然人就要散掉了。”
范进摇头道:“你别骗我了,其实我打听一下,也能知道你的经营情况。黄继恩、冯邦宁这对混账一闹,很多有钱人家的女眷跑出来,那些人没了老婆管,会比平日更放肆。这段时间正是清楼赚钱的时间,你却离开幽兰馆来苏州买酒,证明你的生意并不算太好。其实想想也知道,你对手下太好了,你这种心肠做不来清楼生意,发不了大财。再加上黄继恩与你为难,想必是很艰难的维持。其实我觉得,你该考虑转行。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手下那些姑娘想。她们被你宠惯了,如果有朝一日你撑不住场子,她们去其他人手下做这营生,只怕就会吃亏。你四娘最义气了,就算为手下姐妹想想,也该想条赚钱路子,不能让一群女人跟你喝西北风。”
提起了手下的女子,马湘兰便没再强撑,而是很认真的看着范进道:“转行?做什么?一群女人,讲吃喝玩乐就个个都行,讲到做事就全都稀松,让她们去做工肯定做不来的。我又不能去抢小公爷生意,去做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