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懋修道:“那倒是不会,不过名次上只怕好不到哪里去。范兄,你别见怪,家父对姐姐视若掌珠,你们两个这回也实在是过分……”
“不必解释了,我都明白的。这件事错在我身上,我自当承担后果。至于提亲的事,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找合适的人向相爷提媒。”
范进在京里是没什么根基的,但是要想找个媒人也没那么难。不管是冯保又或是李夫人,都有资格出来做个冰人。说到底,这事还是取决于张居正,而不是取决于媒人,除非范进能强大到请来皇帝或太后出面,那当然容不得张居正拒绝。可想想也知道,这是办不到的事。
张懋修道:“范兄,其实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姐姐对你的情义,我看的很明白,除了嫁你,嫁给其他人,姐姐都不会快活。可是父命难违,小弟做不了家父的主,他老人家认定的事,外人也很难逆转其心意,这里面的难处实在是势比登天。在家里,我和阿古丽都不敢在姐姐面前说起这一层,可是姐姐冰雪聪明,如何猜不到。我真的有些怕……”
范进道:“舜卿也知其中艰难,但是她对我有信心,相信我能解决这个难题。张兄也该对我有信心,你的姐夫,我当定了。”
两人正说着话,范志高从外面进来,手上又拿了封名刺,神色有些古怪,以家乡话道:“九叔,这次来的,也是张家人。是不是要三公子回避下。”
“回避什么,难道有主人避仆人的道理,不管来的是谁,请进来吧。”
片刻之后门帘掀动,姚旷自外走入,先给张懋修见礼,后给范进行礼。然后道:“老爷有请范公子过府一叙,车就在外面,请公子上车。”
张宅之内。
对于会试的结果,张居正并未表现出过分的喜悦与激动,在他看来,自己儿子中试本来就是情理中事,对于必然发生的事,根本犯不上高兴或是激动。不过熟悉相国的人如游七姚八者还是能感觉到,在会试结束之后,相爷的心情确实比以往为好,至于心情好的原因是因为二公子被录取,还是其他原因,就不易猜测。
张居正对儿子管教很严,张二公子也不敢像在南方那样,动辄去教坊买笑。不过在家里搞聚会,父亲并不限制,相反倒大力支持。是以自会试结束之后,张家也便是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天天启华宴的景象。
被请来的自然不会是范进门外那些屠龙者可比,这些人都是才貌双全,颇有些才名的文士。于本科举子里不管会试名次如何,自身的才名都很响亮,算是东南这一次赶考才子中的上品人物。家室清白,家格不算太低,但又不足以颉颃张家的权柄。不管张舜卿选择其中哪个人,张居正都有把握压住他们,不至于让女儿受罪。
偶尔有人会见到张居正,以弟子礼拜见,张居正也会与他们交谈几句。只是其日理万机,自然没时间耐心指导什么,三言两语即告结束,饶是如此,也足以让这些举子兴奋不已。
刚刚在前往书房的路上,与一个湖广学子交谈一番,因为对方与自己是大同乡,话说的就多些。分手之后,那书生的脚步都变得格外轻快,人仿佛要飞到天上去。等到了书房里,张居正已经把那人名字忘记了,只记住了其身上的特质:浮夸。
“这一科的举子,有才学的还是有一些的。像是沈君典,他的文字很好,学问很扎实。还有潮州的林梦楚,之前听说把他文才不出色,可是看他的墨卷,却发现是坊间传言不实。这人做学问是一板一眼,不够花俏,也不尚巧变,但是本事还是有的,颇有当年林东莆的风采。不过,他们都有一个毛病,缺乏历练,不能任事。在翰林院做词臣尚可,真到地方上任事,包准闹的一团糟。”
大管家游楚滨道:“老爷说的是。吏部那里现在选官都得抽签,否则就要打架。一群等着分发实授的官员,宁可借债度日,也不愿意到县里做县令。实在被分了县令,还不肯去,千方百计找门路疏通关节,以求改任。官员如此,何况士人学子?肯踏下心来为民办事的,可是不好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