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水上,范进问道:“凤老英雄,这批人马是哪一路的蟊贼,凤老可有个大概?”
“这些人藏头露尾的,就是不想让我知道根脚,可是淮上就这么大,一搭了手,总也能猜到个大概。眼下这关过去,等我再来的时候,一个个去找,有他们好受!”
凤鸣歧哼了一声,又道:“范公子,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问你一句真话,你对五儿到底是怎么想的?清楼女子,很多人不愿意赎身就在于没有地方可去。她们终归是女人,又是在那种地方待过的,与普通良家妇女不会一样。其实就算是良家妇女又怎么样呢?杨二爷带上船那个,又何尝不是良家女。如果没有男人娶她们,离开那种地方之后也落不了清净,狂蜂浪蝶不会放过她们,没有男人护持,她们的日子很难过。所以一些女人固然自身不喜欢那种生张熟魏的生活,却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男子,也得留在那等地方。无非是离开那里之后,其实是找不到生存之地的。”
范进道:“我明白。素芳的情形更难一些,她是花魁行首这个级别的,因为假天花那事,一些昔日在她身上花过钱的恩客心有不甘,总觉得被欺骗了。做了入幕之宾才算挽回损失。这样的女子,一般人家不敢娶,也娶不起。敢接纳她的男子,必然要有足够的本事,替她遮住外间的风风雨雨才行,否则娶她就是害她。”
“范公子你明白这个就最好了。江宁镇守太监的干儿子,一直对五儿念念不忘,整个江宁城,被他惦记上的女人,很少能逃脱。原本五儿是靠着那假天花护身,现在这层西洋镜戳破了,戏就不好唱。如果……范公子你不能给五儿一个交代,我就只能另外给她安排个去处。”
范进一笑,“交代,我是想给的,但是也要看五儿自己想要不想要。我不否认,张大小姐的性子不是很能容人那种,跟她在内宅里,肯定要受气。我也不敢保证让五儿处处顺心不受欺负,这个话太大,我说了等于撒谎。只能说,我会尽力保护她,不让她受太多委屈。大小姐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也不会做太过分的事,不会像寻常人家大妇一样,动辄就把妾侍打伤或是发卖,最多就是看点冷脸色。如果五儿不介意这一点,等我高中之后,家里会有她一个位子。”
凤鸣歧道:“若是如此,那我就先替五儿做个主,你范家要多一个偏房了。不管范公子是否高中,她都会嫁入范家,做你的侧室。当然,这事要放在大小姐和范公子成亲之后,才能办。”
范进道:“如此一来,我倒是拣了个好大便宜。”
“是便宜还是麻烦,现在言之过早。黄恩厚父子,也不是好惹的人物。”
“区区阉竖,没什么可怕的。”
“果然,范公子这等人,才能护的住五儿。那……假若我们这次没来得及把人救出来,范公子还肯要五儿么?”
“救不出人,那是我无能,怎么能怪到女子头上。只要五儿肯嫁,我没什么不肯的。”
凤鸣歧点点头,“老夫说过,自己不会看错人,五儿的终身,就注定许给公子了,谁拦也拦不住!”
两人说着话,手上并没有停。由于都练有易筋经功夫,膂力都比普通人为大,船行进的速度很快。前面小船的行进速度却慢的出奇,眼看距离已经逐渐拉近。而其他的船只,似乎也发现了这条船的异常,有几条小船掉转方向,向这里划过来,还有人高喊道:“谁在船上?答一句话!”
沉默无语。
夜晚行舟,危险太过。冬季江水寒冷,即便是精通水性的人,这个时候掉到水里,也会冻僵甚至溺水。所以大多数船上的火盆照明并没取消,依稀可以看到对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