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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嗣修送走了老人,自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想要不顾一切带着妹妹离江宁北上,时而又想到妹妹现在的身体,即便只是风寒,也受不住舟车劳顿。过了一个多时辰,张懋修急忙地从外面冲进来,进门就叫道:

“二哥,怎么回事?张忠太不像话了,我要去看姐姐,他说奉你的令把门,谁也不许去。怎么,我看姐姐也要他点头了?这不是奴欺主?”

“别胡说,他是好心。”张嗣修摆摆手,将三弟叫过来,贴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张懋修脸色几变,后退两步道:“这不可能!我不信着老儿的鬼话!我要去看姐姐,我们家人,怎么会得那种病!风寒,一定只是风寒。”

张嗣修的手抓住了兄弟的手臂用力将他拉到座位上,两眼里几乎喷出火来,紧瞪着自己的手足。

“三弟,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给我听好了,这不是你姐姐和人吵架,也不是闯了什么祸,这是天花!天花听到没有!这东西是要命的!高老说的没错,现在能保住一个是一个,我会在近期安排一条船,你先北上进京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陪姐姐。”

“这由不得你!”张嗣修呵斥了一声,张家男丁之间长幼有序,哥哥发了火,做兄弟的就不敢顶撞,但是依旧不服气。张嗣修道:

“你给我听好了!这里搞不好是要死人的,死的不止是外面那些贩夫走卒,也可能是我们张家人!在天花面前,权柄财势都无用处,谁死谁活全看老天爷脸色。这时候能走一个是一个,懂了么?你先和咱家那些朋友走,我在这里等一等,如果不是天花,就再好不过了。还有,你不是有个相好么?她既是清楼女子,结交的人必然多,让她去帮着雇个出过花的婆子回来,不要怕花钱,只要人可靠。”

张懋修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摇头道:“不……我不去……姐姐房里不是有丫鬟么,家里还有这么多佣人。伺候一个风寒病人,不用什么出过花的婆子……姐不是天花……不是!我哪也不去!”

张嗣修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她不是天花,可是这世道不随人意,早做准备没坏处。我也要出去一趟,找找刘堪之,刘老伯在刑部,认识的人多,找的人也可靠一些。再有这件事他必须知道,毕竟跟他有关系。你别傻待着,快去找人吧,免得……来不及。”

边说话边用袍袖挡脸的张嗣修脚下一个踉跄,人差点从门槛处摔出去,总算扶住门框站稳了身子。张懋修连忙跑出来扶住兄长,张嗣修却摇头道:

“你扶我干什么,你二哥没那么容易摔着。记住,出门之后不许哭,咱们张家的面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挺起腰来,吉人自有天相。还有……买些红绸子在家里挂一挂,让人准备换衣服。要问理由,就说要给你办喜事……”

“啊?办什么喜事?姐还病着……”

“没听过冲喜么?那个什么三声慢,先办个仪式再说,这事我做主了。”

虽然张懋修拒绝承认姐姐可能得了天花,但几名出过花的麻面婆子,还是被从外面请了来。张氏住的院子被封锁住,除了这几个婆子和春香,其他人都不得进入,里面的人也不许随意出来。

张懋修愁眉苦脸的在房间里,半点没有心愿得遂的喜悦,好在三声慢除了在枕席间有本事,伺候人也有手段,好言安抚着张懋修不至于让他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