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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三也是啊,二十几岁都没名字,几个兄弟当他是下人,他看上的女人最后成了他嫂子……他报复的念头比老宋都深。”

“这几个人进了衙门,不知道挺不挺的住啊?”

书生道:“朱三……他们应该不敢打,宋掌柜和秀清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人的骨头很硬,即便是锦衣卫动酷刑,也不会出卖大家,不需要担心。我现在担心的是,那些书……本来是在崇仁书局周转的,现在落到官府手里,就很麻烦了。”

“想想办法么,你读书人啊,总归是有办法的。”

书生长叹一声道:“你们对读书人误解太深了,把什么事都推给我们,我们又不是神仙。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是地方衙门的事倒是好对付,就怕张家咬住不放。现在只能期望神佛保佑,他们只是走个过场,毕竟书局里那么多书,禁书占了七成。他们如果把咱们的书当成一般禁书看,倒无关紧要,只怕……大家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通知曾兄,长沙还是不要来了。另外派几个人去搞清楚,这次是谁破了我们的局,坏了咱的大事。咱们可以认栽,这笔账总要算的。”

崇仁书局的位置属于长沙争议地带,既可算做王府土地,也可算是衙门管区,这种地带在明朝最正常的状态就是,谁也不怎么管。加上明朝于书籍上管理很是松懈,虽然看上去有若干规定,实际执行起来一条都不会落实。

在明朝传本子兴趣最大的,是那些名流仕宦,比如范进很喜欢的绣像本水浒传同人,真正品相好的书,都在大僚或是名士手里,那些人的身份地位比负责查抄的官吏高到不知哪里去,这书禁自然执行不下去。

由于对书籍不怎么管,这书局印书卖书,实际都没人过问。如果不是范进提出要求,又有张嗣修背书,刘武本来不想把宋掌柜宋崇礼列为调查对象的。即使是诈骗都很难入罪,最大可能就是罚点银子,事情糊弄过去就算。可是当张嗣修提出要求,且把这一案性质提高到小宗谋害大宗上,锦衣卫就不能不查,当锦衣卫认真起来时,问题也就自然而然查出来。

范进到达书局时,张家兄妹已经到了。刘勘之却不在场。大明朝禁书实际就是个口袋,标准放的很宽,什么书都可能是禁书,从小说到经文,都可能是禁书。但同时这个口袋没有底,禁书也只是在名义上禁,民间买或者看都是常事。像是国有背景的宝文堂书局印白莲教经书的事,已经不算什么秘闻。

明朝书生乃至普通百姓,只要是认识字的,也以看禁书为乐。这大概就是人的逆反心理,越是不让看什么,就越是要看什么,所以往往厚币求购。崇仁书局这种三不管地方还王府背景的书局,不贩禁书简直对不起自己,一旦严肃尺度,自然就是这个样子。

而禁书自身,也是分为若干等级的,从名为禁书实际谁都想看也都能看的本子,到最高级的反书之间,分为若干级别。刘武之所以把众人请来,就在于发现了一些很要紧的禁书,让整起事件的性质变的有些严重,以区区一个百户身份,有些承担不起来,只有请宰相公子出面,才有可能应付下这一切。

刘武的面色颇为尴尬,指着眼前的书籍道:“咱们也不曾想到,这书局里居然藏了这么多禁书。看来范公子说的极有道理,这书局里弊端很大啊。在一些装好箱子还没发的货里,还发现了兵书,是发往湘西的。”

兵书在明朝不算违禁读物,可是发往湘西就是问题了。那里土司林立,盗贼横行,蛮人与山贼难以区分,情形与广东的罗山蛮差不多。大明对待这些土司的方式,也无非就是恩威并施,一方面用官职一类的东西笼络,一方面则实施物资禁运,尤其是涉及军事方面的物资,控制就更严格一些。

蛮人打仗基本都是靠本能,没有什么组织度,人虽然凶,但是还不算难对付。是以兵法这种东西,就绝对不能让蛮人学会,否则一旦蛮人有了组织,学会了战术,官兵的压力就会大为增加。

崇仁书局自身有印刷工坊,也负责外销书籍,由于背靠王府,一般来说也没人会查他。这一查居然发现了私印私卖的兵书,这就让刘武觉得事态不妙。另外,比起兵书来更不妙的则是真正的妖书,也就是禁书里规格最高的那种:反书。

几本名为《大乾启运》的书,放在众人面前,刘武道:“卑职手下,尽是群粗坯,实在看不懂这东西。卑职的文墨也差劲,看起来也看不懂,只觉得这里面很多不堪之言,还望二公子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