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的蛮人如同雨后春笋,杀了一批,就会有一批新的冒出来,为驻广官健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战功。大明朝廷角度,自然也对这种情形深恶痛绝,希望一劳永逸,解决掉有声望的头人,就是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蛮人的管理模式远比大明来的落后,还停留在原始社会头人管理部落的形态,茫茫大山内若干部落各自为政,单一个部落也没法闹起什么动静。如果盘胜这种能集中起全族力量造反的头领被解决,蛮人失去统帅,多半就不能成事。

这种想法自有其道理,但是搞这么多画像,范进还是搞不明白原因何在。萨世忠解释道:

“没办法,殷制军在这事上闹过笑话,不想再出一回事。那还是在先帝的时候,广西韦贼银豹造反,殷制军领军征讨,仗是打赢了,可是首级却搞错了。当时有个韦贼部下来献首级,说是把韦银豹杀了,殷制军拿了人头也没细看就向朝廷报功。哪知没过两年,韦银豹于他处复叛,虽然朝廷没见怪,但是制军闹的好大没脸。这回出兵就得未雨绸缪,先把这条道给防住。带兵官把画像发下去,认准了模样,盘胜逃不掉。”

范进点着头,“原来是这样,这差事着实干系不轻,小弟这几日看来是不能离开贵府上,否则万一走了风声,我可吃罪不起。”

“没什么关系。范兄是萨某的朋友,在中丞那里,小弟为仁兄做了保,不用多想。再说你想不出来,怕也是办不到的事。那军粮生意你不出头,又由谁来做?”

“军粮运输,不是城中几位缙绅在做?”

“别提了,你知道我今天跟家父去中丞衙门做什么?就是谈这事。他们把这差事办砸了。”

从常理上讲,士绅做粮食生意比起范进这种书生更有利,毕竟他们在乡下有田地,手里有现成的粮食,人脉关系也非范进所能比。很难想象,他们做军粮生意会出问题。

以陶简之之能,把生意交给这些缙绅负责,除去与侯守用的府县之争外,未尝不是在权衡两方力量之后,做出的妥善布置。作为能吏,对于这种生意中潜藏的危机,他并非预料不到。

但是从整体上看,这种风险在可控范围内,无非就是一些米粮漂没,再加上亏空分量,新旧米夹杂。总之缙绅为的是发财,陶简之为的是完成差事,肇庆云集重兵,军粮上即使有些许的差额,在庞大的官兵基数面前,也翻不起多少浪花。

然而,几家联盟的贪婪与愚蠢,却超出陶简之预料。除去浮报价款,克扣分量外,还在军粮里搀杂了大批发霉陈粮以及石子沙土。本来军粮里有这些东西倒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眼下殷正茂正待用武,正是需要士兵效死之时,这个时候必须保证士兵充足的粮食供应以及足够的赏金,否则士兵怎么可能到深山里去拼命。

这批粮食在肇庆闹出了一场风波,以客兵身份入粤的浙兵向以恭顺著称,可是见到这种军粮后,也几乎闹了哗变。殷正茂斩了一个粮官,才算是勉强压住兵乱,可是公事也已经到了广东,对这件事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原本就不怎么稳当的工作,如何禁的起查。一认真起来,就发现粮食不但质量有问题,数量也有大缺口。帐面数字与实收,差了很大数字。

粮食从收买到运输,锦衣卫都没少从里面伸手,军粮是什么情况,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可是眼下,自然是推个一干二净,不可能出来承揽责任。凌云翼把萨家父子找去,也是商量着这事该怎么善后,又该找谁背锅。

“这几家缙绅,肯定要拿出点诚意来,制军连粮官都杀了一个,他们几家是读书人,不比军健,不至于丢脑袋。但是钱粮上的惩罚不能少,拿少了也交代不上。后面的粮食生意,他们是做不成了。你这画到了军前,制军估计着就得动兵,到山里打仗,行粮带的不会太多,可是打完了之后粮和饷,都得跟的上。这笔生意不会小,也不能出纰漏。家父在中丞面前保了范兄,中丞也没二话。可是光靠个女人出来谈这买卖,也不大成话,还是得范兄出头。明天中午咱们就得去办,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