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马国柱混了半辈子官场,什么风浪没见过,只大眼一扫,就识破了这份疏文的险恶用心……把责任都推到熊立春身上,这个黑锅就要由江南省来背,谭泰自己却摘了个干净,马国柱作为熊立春的上官,也得跟着倒霉。
这不公平!安庆走廊之所以失守,主要责任在谭泰身上,正是由于他的错误指挥,才造成安庆走廊兵力空虚,给了楚军可乘之机……马国柱深知这件事的责任太大,就算济尔哈朗能够打败楚军,将来清廷追究下来,抄家杀头都是题中应有之义,所以拼了命想把谭泰一起拉下水。
由于马国柱的庇护,清廷暂时还没有动熊立春,但他已经感到了四面楚歌的危险,惊慌之下和牛佺反复商议,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除非宁镇会战中济尔哈朗被楚军打败,熊立春才可能蒙混过关。
这一战如果是济尔哈朗获胜,早晚免不了秋后算账,马国柱现在虽然在力保熊立春,但他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一旦他和谭泰的责任划分清楚,肯定还会拿熊立春顶缸。要知道谭泰手握兵权,又是多尔衮的心腹爱将,马国柱很可能斗不过他,最后担的责任不会太轻,到了那个时候,熊立春肯定死定了。
这一战如果是楚军获胜,清廷将对江南地区失去控制,由于守江必守淮的缘故,楚军也未必能长期站住脚,从南京到浙江这一带很可能变成明清两军的拉锯地区,到时候天高皇帝远,有兵就是草头王,清廷再无力处置熊立春。
俗话说,英雄起于乱世。
熊立春胸怀大志,从山贼头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地位,绝不会甘心当个狗熊,当然希望南直隶越乱越好,在牛佺的指点下,他停止袭扰楚军的补给线,还暗中派人和汪克凡接洽,自称身在曹营心在汉,表示愿意为抗清大业做些什么,帮助楚军把鞑子赶回江北,最好能把济尔哈朗彻底消灭。
都是老熟人了,汪克凡对他的为人非常了解,对汇总的情报进行分析后,确定熊立春不是在使诈,而是真的有意卖队友……这是好事嘛,当然要双手欢迎。
“熊立春这段日子收拢残兵败将,又拼凑了将近三千人马,盘踞在宁国府泾县一带,泾县是宁国府府城的屏障,也是进入江南平原的门户,在最初的东征作战计划里,我原本打算攻克贵池后就挥师东进,从泾县直下太湖和苏杭,现在看来,却要便宜金声桓了。”汪克凡指着地图说道:“我已经传令金声桓,调一支精骑自泾县东进,到时候熊立春自然会让开关口要隘,放金声桓的人马长驱直入,有这支人马深入敌后,就能骚扰谭泰的后路,切断他的粮道,对宁镇山区起到支援作用。”
樊文钦皱着眉头,担心地问道:“金声桓……他会听令吗?”
程问笑着说道:“君子晓之以义,小人诱之以利,军门把大义和利益都给了他,金声桓必然会出兵的。”
什么意思?樊文钦疑惑不解,看到那份军令的存档复件,才终于明白。
在这份军令中,汪克凡以东征提督的名义,调金声桓所部八千精锐征略江南,对进军路线和军纪军规都有具体规定,樊文钦对官场文书非常熟悉,很快注意到这份军令的异常,其中虽然严禁纵兵抢掠百姓,却多次提到锄奸捐饷的字眼,其中的尺度也非常宽松,留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金声桓被楚军、清军、傅鼎铨、万元吉同时挤压,地盘局限在江西北部的南昌府、临江府、瑞州府和袁州府一带,就凭这四五个半半拉拉的州府,养活他的十万大军非常困难,日子过得一直紧巴巴的,非常羡慕到南直隶发财的楚军,汪克凡现在松开口子,叫他一起来发财,金声桓拼了老命也要搭上这趟顺风车……金声桓出兵江南,大义名分上是收复失地,为国东征,私底下却能锄奸追饷,换句话说就是吃大户,江南可是富甲天下之地,有些巨商大户的家资动辄十数万,数十万银子,甚至还有上百万的超级大富豪,随便给谁安个汉奸的罪名,搞上几十万两银子不要太简单。
樊文钦的眉头皱得更紧:“这,这恐怕不妥吧,如此行径和李闯的追赃助饷又有何分别,万一失了民心,岂不是因小失大?”
汪克凡淡淡道:“失民心的是金声桓,又不是楚军,有什么打紧?再者说了,崇祯年间饿殍千里,朝廷也穷得连军饷都发不出来,那些富商大户坐看大明亡国却一毛不拔,李闯追赃助饷,劫富济贫,我看也没什么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