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贼一只虎已经进了衡阳,前锋距离赵家湾不足二十里,一天一夜就能赶到战场,衡阳战局已经难以挽回,不如趁着南贼尚未合围,尽快把兵马撤往长沙……”耿仲明越说声音越小,生怕心高气傲的勒克德浑发怒,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出乎意料,勒克德浑并没有暴跳如雷,好半天才听他喃喃说道:“长沙,长沙,撤往长沙就能扭转战局吗?”
耿仲明抬头一看,只见勒克德浑满眼血丝,昔日英气逼人的面庞上满是灰败之色,嘴唇上布满燎泡,不禁叫道:“哎呦,你怎么病得这么重!”
“我没病,只是心力交瘁罢了。”勒克德浑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我和那纸上谈兵的赵括一样,本来就是个庸才,见了汪克凡屡战屡败,根本不配做三军统帅。”
刚则易折,勒克德浑少年得志,一帆风顺,几乎没有受过挫折,如今面对必败之局,心智一下子乱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虽败,明日卷土重来,再和汪贼决一高低就是,贝勒何必在意,当下还是该尽快撤离衡阳……”见他意志如此消沉,耿仲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苦口婆心地劝说。将为兵之胆,主帅都没了斗志,五万大军的士气立刻就会一落千丈,这个仗更没法打了。
“不,我不走!”勒克德浑突然激动地叫道:“我深受皇上和摄政王的大恩,率数万八旗健旅南征湖广,三年来却寸功未建,损兵折将,有何面目这样子回去!一只虎来就来吧,让何腾蛟也来吧,本贝勒要与之决一死战,一雪前耻!”
无论耿仲明怎么劝说,勒克德浑都坚决不愿逃走,既然在衡阳打不过明军,到了长沙又有什么两样,还不如留在这里拼上一把,全当死中求活好了,说不定还有取胜的可能。
第一六五章 如你所愿(上)
勒克德浑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衡阳,而且情绪很不稳定,耿仲明不敢再劝,告辞回府,满腹心事的独自呆坐了半天,命人把耿继茂叫来,交给他一支将令。
“大军粮草匮乏,我命你担任押粮官,去岳州府筹粮。”
“父王,你这是何苦!”耿继茂鼻翼煽动,大声叫道:“父王困守衡阳,孩儿怎能独自逃生!”
“怎么?你想叫我耿家绝后么!”耿仲明也动了感情,唏嘘说道:“我耿家全族几乎都在衡阳,一旦城破,玉石俱焚,怕是全都难逃性命,不早做打算留下一线血脉,我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你是家中长子,我殉国之后应当能继承王爵,重新耿家光大门楣……”
耿继茂再也听不下去,跪下哭泣道:“既然如此,就请父王一起走吧,咱们还有三万兵马,总能护得父王周全!”
“荒谬!这不是造反么!多罗贝勒既然矢志死守衡阳,我又怎能把兵马带走,到时候连你也走不脱。”
耿仲明嘴里厉声斥责,腹中却暗自心酸,眼前的局势已经无解,他只有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