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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沙纳犹豫了一下,先看了看左右,左右下人会意,全都退出了房外,然后花沙纳才低声对吴超越说道:“朝廷里现在的局势很复杂,肃中堂的死对头柏葰进了军机处,会怎么对你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明白。你我在铸银圆那件事上又得罪过他,以他的小心眼,肯定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所以你和我如果上折子保骆秉章,柏葰必然会认为骆秉章和我们是一伙,肯定会落井下石,全力整治骆秉章。”

“千万别小看了柏葰,他虽然不是领班军机,也不是满人,但他毕竟是旗人,更得皇上信任一些。现在的领班军机彭蕴章是汉人,苦巴巴熬资格才坐上首席,未必能够压得住柏葰,如今又偏巧赶上了广州那件事,朝廷里对洋人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皇上心里也更加痛恨洋人入骨,柏葰一旦下了决心要整垮骆秉章,就很有可能做到!”

“所以在这件事上,你我要想保住骆秉章,唯一的办法就是故意孤立骆秉章,甚至故意让骆秉章背黑锅,让柏葰觉得骆秉章和我们不是一伙,才不会刻意针对骆秉章,骆秉章才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了花沙纳这番话,吴超越算是彻底的五体投地了,也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官场老狐狸了——用坑人的办法救人,这样的高招吴超越真想不出来!

钦佩归钦佩,道不同不相为谋,铁了心要整垮骆秉章消弭隐患的吴超越当然不能按照花沙纳的要求做,相反还得更加绞尽脑汁的寻思如何借柏葰的手除掉骆秉章。然而仔细盘算过后,吴超越却发现这事并不好办,首先是如果故意上折子保骆秉章的话,未免太过着于痕迹,不利于自己关爱同僚的虚伪面目。其次是自己和柏葰一党毫无联系,想让柏葰知道花沙纳的如意算盘难如登天,盘算许久都找不到法子破坏官场老狐狸花沙纳的高招。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不长眼,就在吴超越为如何不着痕迹的坑死骆秉章而烦恼时,又继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官场老狐狸之后,很快又懂得一个新的道理——旗人有时候也蛮可爱。

事情过去才三天,吴超越派去和骆秉章联络的信使还没回来,花沙纳就亲自来到了吴超越的巡抚衙门拜访,还一见面就苦笑着说道:“慰亭,骆抚台那件事麻烦大了,这次他怕真的是要在劫难逃了。”

“花制台,又出什么事了?”吴超越赶紧问道。

“刚收到的湖南急报,那三个洋人被湖南按察使魁联在岳州给扣住了。”

花沙纳哭笑不得地说道:“那几个洋人在长沙招摇过市后,骆秉章怕他们惹出更多麻烦,就硬是把他们给送了回来,结果船只到了岳州,就被驻守在那里魁联给扣了,骆秉章派了护送的人,也全被魁联当人证给抓了起来。”

“魁联疯了?他敢强行扣押巡抚衙门的人?”吴超越强忍心中惊喜问道。

“他应该是被骆儒斋给气的。”花沙纳苦笑答道:“朝廷把他从岳州知府任上升认为湖南按察使后,骆儒斋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借口魁联需要掌军,死活不让魁联移驻省城,魁联几次请求回省城都被骆儒斋拒绝,心里肯定一直憋着一团火,这次逮到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就不会放过了。”

说罢,花沙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出意外的话,魁联弹劾骆秉章的折子肯定已经送往京城了,他是正三品有密折封奏之权,老夫无权阻拦,更无权知道他的奏折内容,所以这件事,就是老夫也拦不住了。”

吴超越简直恨不得把从没见过的湖南按察使魁联抱着亲两口,强压住心中狂喜,吴超越又装出了一副焦急模样,说道:“这事麻烦是大,洋人一旦深入内地,地方官府有权扣押了移交就近的洋人领事馆,魁臬台扣人合乎国法,谁也无法阻拦。骆抚台又得罪过他,他要是咬着不放,骆抚台就没办法抽身啊。”

“更麻烦的是,这事老夫还不能出面调停。”花沙纳神情更加无奈,说道:“骆儒斋故意排挤魁朕的事,老夫早就知道,魁朕为了这事还找老夫告过状,被老夫借口不便过于插手地方事务推辞了。这会老夫要是出面替骆儒斋说话要人,魁朕肯定会认为老夫是故意拉偏架,以他那驴脾气……唉,麻烦肯定只会更大。”